第二十六章 逆鱗

“龍袍?”秦軻怔怔地望著那冕冠,他出生的時候,前朝早已經分崩離析,何況就算前朝還在,他一個平頭百姓,一生也不可能有機會見到這本該屬於這天下所有者的冠冕。他心中有一種莫名的莊嚴感,但卻還是說出了疑惑,“葉王不是諸侯嗎?”

諸葛宛陵輕聲道:“中平三十七年,王之長陵軍已過四萬之數。”

秦軻更迷糊了:“那有什麽奇怪?一個諸侯王有軍隊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阿布感受到王玄微和高長恭的目光,臉上微紅,對秦軻解釋道:“前朝皇帝的封王是有統一規制的。雖然說諸侯王的領土各有大小,而軍隊數量也有不同。但最大規模建制必須控制在兩萬人以內,否則就是意圖謀反。這也是前朝中央對封王的控制手段,否則諸侯王的軍隊無限擴張下去,同樣會對中央造成威脅。”

秦軻恍然大悟:“哦,那就是說,這個葉王,並不是真正的忠臣了。”

王玄微冷笑起來:“這偌大的天下,忠臣能有幾人?何況做忠臣,也得看他主子願不願意才行。前朝太傅曾經以死相諫皇帝在封王一事上不可操之過急,但皇帝不聽,太傅跪在大殿門外三日滴水未進,最終心灰意冷,自焚於禦書房內。由此可見,做忠臣也不見得就能受人尊重,只怕許多時候還得承受許多不該承受的事情。而這些一方諸侯,只要手裏握著兵權,哪一個沒有想過自己登上那至尊之位?”

說到這裏,王玄微望著手上的冠冕,想到那紛亂的天下,露出幾分厭惡之色。他隨手扔掉了冠冕。

冠冕在地上滾動了幾下,原本串著珠玉的細繩突然斷開了,黑色的珠玉散亂了一地,就仿佛前朝那分崩離析的局勢。

“這天下,還有多少這樣的人?”王玄微想到唐國,想到滄海,最後望向諸葛宛陵,一時間竟然生出幾分疲倦。

這時候,石棺裏卻亮起了一道平和的暗金色光芒。

原先的冕冠已經被王玄微扔到了地上,石棺內只剩下了一套龍袍,其中蔽膝、佩綬、赤舄等等物件俱全,但王玄微眼神露著古怪,伸手起掀開龍袍,一片手掌大小的銀白色月牙狀的物件就這樣展露在他的面前。

他從未感受過如此莊嚴肅穆的力量,平和卻驕傲,內斂之中,卻又帶著幾分威嚴。它靜靜地躺在石棺之中,明明是一件物事,但王玄微卻能感覺到它的脈動,它的……心跳。

“這好像是……鱗片?”王玄微的目光被吸引住了,此刻的他再也無法顧及到身旁的任何東西。那股力量在對他發出呼喚,它醒來了,它在興奮,原本平和的脈動,也在一瞬間加速。

王玄微無知無覺地伸出手,身旁的黑騎有些擔心地喊道,“將軍!”

但王玄微已經觸摸到了那宛如鱗片的銀白色物件,那股力量瘋狂地湧進了他的身體裏。

有那麽一刻,王玄微仿佛感覺他並不在這陰森的石棺之中,而是置身於高聳入雲的大殿,殿外是一望無際的雲層疊嶂,群山巍峨,而他身旁空無一物。

並不是孤獨,而是目空一切。

他向前走了一步,有雷聲隨著他的心念滾滾而起。而當他每一步踏出,天雷都劇烈地炸響,他感覺到無窮無盡的力量充斥著全身,但他並不欣喜,有一種更加強大的力量控制了他,一切的情緒好像都離他遠去了。

“但這不是我……”王玄微突然醒過來,聲音之中帶著失望,而後,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陷進去的,但當他從那幻境之中走出來的時候,驟然感覺渾身一松,幾乎整個人撲到在地上。

隨著叮當的聲音,那宛如月牙一般的鱗片墜落回了石棺之內。王玄微身體裏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感覺到身體一輕,自己的背後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汗水打濕了,黏黏地貼在背上,十分難受。

黑騎們手中重新點燃的火把發出噼啪的聲音,他的眼神仍然有些空洞,但相比較之前那種完全失神的狀態,已經恢復了不少。墨家的修行尤其重視錘煉精神,若非如此,他只怕就會迷失在那種仿佛能呼風喚雨的力量之中再也走不出來。

盡管那個狀態,讓他現在仍然忍不住去回味,但他卻知道,站在那殿中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人。一個……強大到完全超乎他想象的人。

而他只是體驗了一下站在他的位置上的感覺。

“將軍!”黑騎攙扶著他,只感覺他剛剛握著鱗片的手正在顫抖,萬分擔憂地問道,“您沒事吧?”

“沒事。”王玄微冷靜道,“看好諸葛宛陵,注意高長恭的一舉一動。”

諸葛宛陵並不在意黑騎們都在用那墨家特質的手弩指著他,盡管他知道,他現在只要有任何異動,這些烏黑的弩箭就會在一瞬間發射,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