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蹄聲如雷

青衫人性格似乎十分恬淡,並不在乎秦軻這看似無意實則有些冒犯的問題,淡淡地笑道:“小二感覺,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秦軻皺了皺眉,這明明是自己的問題,怎麽就像是個皮球一樣輕飄飄地被踢了回來,但此刻,他不敢表露出任何求知欲,而只是裝作好奇閑談般地道:“客官看起來更像是……遊學的夫子?是不是來這邊取材寫書的?或者是畫師?前年我們村子也來過一位遊學士子,不過他整日抱著個古琴,一彈就是一天。”

“差不多。”青衫人看向窗外,似乎有些出神,“我是個畫地圖的。”

“畫地圖?”

“就是……看看山川形勝,水流走向,再把這些東西畫成圖紙,這樣,後人就可以通過查閱這些圖紙,來知道自己走到了何處,此處又應該如何行走。”青衫人輕聲道,“差不多就是你說的……畫師,只是不畫人,更不畫山水罷了。”

阿布吃著面,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憋著笑。

“唔……”秦軻點了點頭,他聽師父說過這樣的人,只不過師父說過,這些人出行,大多會駕乘著“記裏鼓車”四處遊走,只因為這種車輛的輪子方便他們記錄尺寸。

只是,這兩人明明沒有駕乘著車輛,而是步行而來,又該怎麽解釋?秦軻本覺得有些疑點,但片刻之後又失望了下去,記裏鼓車雖然重要,可他們這樣的山村道路不通,車輛又如何能輕易地開進來?想來這樣的人有另外一套畫地圖的本事,絕不會被車輛所限制。

不過秦軻到底少年心思,這種低落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反而是有些向往地道:“遊歷天下,會很有意思嗎?”

青衫人轉過眼神,細細地打量著秦軻那年輕稚嫩的臉龐,那上面的一對眼睛,就像是黑夜裏的星星一般明亮。他笑了笑:“是能見識不少事情,不過一路上艱難險阻也不少。”

青衫人願意跟他談談,自然秦軻洗耳恭聽並且樂在其中。畢竟,他幼時被師父收養,如今已經近十年沒有出過遠門了。

戰亂之後,天下四國鼎立,稻香村所處的墨家算是四國之中最為強大的那個,千年積澱,人才輩出,或許只有那同樣底蘊深厚的唐國可以一比。

而除了這兩國之外,讓人出乎意料的是滄海和荊吳兩國,一個原本籍籍無名,一個原本勢單力薄,卻在近兩年以一種極其迅猛的速度不斷地提升,或許這兩國的底子不如唐國和墨家,可他們的一舉一動,仍然影響著天下的局勢。

天下因為四國鼎立而進入了暫時的穩定期,無數因戰亂流離失所的流民也逐漸找到了安身之所,雖然至今仍然有不少人依舊貧困艱難,度日如年,但如當年那般可怕的流民大潮已經消失不再。

兩人交談了許久,秦軻似乎是癡迷了,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迷離,但他的每一個問題都清晰無比:“那客官,你為什麽要在這時候進山呢?”

阿布吃完了面,正打算放下筷子,聽到這個問題,手上不由得一緊。

青衫人卻依然平靜,反而反問道:“既然遊歷天下,發生了有趣的事情總要來看看,不是嗎?”

本寄希望於突然發難的秦軻發現這招對青衫人沒有作用,後面的問題也終究是不知該從何問起,一無所獲的他終於在樓下季叔的催促聲中無奈離開了客房,離開前,他仍然有些倔強地問了一句:“客官,能否告知您的名諱?像您這樣的人,一定非常有名吧?”

青衫人笑了笑,淺嘗了一口面前的清茶,溫熱的茶水寥起的幾縷熱氣中,他道:“姓名何足掛齒?不過是一個流浪天涯不知歸途的人罷了。”

秦軻走後,整個客房內頓時安靜了許多。

阿布看著桌上秦軻因為匆忙而沒有收走的碗筷,沉默片刻,忍不住問道:“先生,這個小二,好像很古怪。”

青衫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望著窗外,輕搖折扇:“無妨,他只是心中放不下罷了。”

阿布聽出了青衫人話語中隱藏的意思,小心問道:“這……小二跟您有舊?”

青衫人低下頭,輕吐一口氣息:“算,也不算。”看著阿布,他的眼神略有些變化:“阿布,你的養氣功夫,還差得很遠。”

“是……我,我知道了。”阿布也不敢再問,只是站了起來,望著窗外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大將軍的消息什麽時候來,他一個人單槍匹馬進了那裏,總讓人有些不放心。”

青衫人平靜地道:“有什麽不放心的。這世上或許有地方能讓他留下,可絕不會是那裏。眼下,我們除了等他的信號,更需要的是等另外一個人。”

暮時,秦軻在忙忙碌碌伺候好那些坐在客棧內大吃大喝的江湖客大爺們之後,總算有空隙端著香噴噴的牛肉面,出了門,就在門口不遠的阡陌邊上,隨意地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