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今文

劉琦冷眼看了看那名叫做田完的北海郡學子,心下冷笑。

難怪他手下的伴當敢這般吆五喝六在學宮前替他插隊搶地方,原來是依仗著他的聲名。

這小子表面上說話客氣,但實則根本就不是什麽好鳥,話裏話外的跟自己提這個提那個,擺明了就是在用名頭壓自己。

不過說來也不怪他狂,聽他話中之意,身為海內名士昭烈劉寬的第三代徒孫,他自然是有他自傲的本錢的。

不過既然是名儒的第三代徒孫,在一眾學子面前這般的囂張霸道,就真的沒有關系嗎?這個時代的人不是很在意風評的麽?

答案是完全沒有問題。

在這個時代,所謂的風評基本上都是被人工制作出來的,那些感人肺腑的忠義事跡,十件有九件都是杜撰,而剩下的那一件也是三分真七分假。

士人只是一個階層和一個團體中人的統一詞匯,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仗勢欺人。

在這個時代,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文明人。

凡是士子出身的人,基本上都習六藝,而會六藝者,如果又有渠道弄到鐵制兵器,動輒殺人便是家常便飯。

由於這個時代沒有網絡視頻,也沒有電視媒體,殺人犯的捕獲和追查有一定難度,再加上宗法社會賦予那些大家族背景的特殊權力……那些有背景和勢力的士人,真的是殺了人就算是白殺了。

而且有些為友殺人,替人報仇而殺人的行徑,傳將出去,還會被人拍手稱贊。

這個所謂的報仇涵蓋的意義很多……比如你朋友被人罵了八輩祖宗,你為你朋友把罵他的人殺了,也算是報仇,也會被人拍手稱贊。

聽著感覺就冤。

所以,這也就導致一些除了擁有世家大族背景的人之外,一些有名望的士人,也異常的囂張跋扈。

劉琦看著眼前這個皮笑肉不笑的田完,嘴角挑起了一絲笑意,道:“我沒有好的師門,我也沒有什麽名揚海內的師公,但我只是知道一點,做人要懂得謙遜,也不要過於跋扈,不然後悔都找不到地方喝後悔藥去。”

就在這個時候,那田完背後,又閃出了一名青年士子,同時還帶著另外幾名伴當。

說是伴當,但看那副穿著打扮和架勢,幾與遊俠無異。

“汝不過區區無名之輩,也敢在這裏教訓我師兄?吾師高公現為劉荊州坐上重賓,又是江夏學宮隸字講師從事,你安敢在這裏饒舌,信不信我們拾掇了你……”

“你又是何人?”

“我乃竹潔先生坐下門徒夏嬰是也,汝快快與我等道歉,不然定要爾等好瞧!”

他話還沒等說完,卻見劉磐向前邁了一步,挽起一只袖子,亮出沙缽大的拳頭,沖他比劃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絲讓人感覺發寒的涼意。

夏嬰的話一下子就咽進肚子裏去了。

劉琦來回看著兩個人,淡淡道:“還是那句話,年輕人要懂得知禮守節,莫要依仗師長,目空一切,眼無余物,不然日後吃的虧,怕是你想象不到的。”

說罷,劉琦不再看他們二人,帶著劉琮和劉修轉身向學宮內走去。

卻聽他身後,那夏嬰突然道:“我師兄昔日在江夏,與郡署中的江夏都尉蘇公並馬同行,那都尉都讓我師兄一個馬頭,你何等何能,為何不能與我師兄讓路?難道你比都尉還高貴不成?”

那田完急忙拉扯住夏嬰,不讓他繼續說了,很顯然,他似乎隱隱感覺到了劉琦的身份不俗。

劉琦頭也未回,只是揚聲道:“豎子不通人情世故,江夏都尉謙虛,便是和寒門學子並馬同行,也會讓一個馬頭的。”

話音落時,便見圍繞在旁邊的學子聽了皆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夏嬰的臉一下子變的通紅。

這話經劉琦這麽一詮釋,在場的人沒有人覺得這兩個人有什麽了不起,反倒是覺得他們實在是張狂的讓人感到可笑。

劉磐斜眼看著身後,那兩名年輕學子站在原地氣憤的樣子,哼道:“就這樣的人,也能被贈予名帖,邀來參加學宮盛會?”

劉琦淡淡道:“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也是正常。”

漢朝的用人制度是察舉,而這種察舉最大的弊端就是感情聯絡,大族彼此之間互相推崇吹噓,哪怕被吹噓的人有多麽不堪,最終也能被傳頌成當世英才。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少時,劉琦等人向侍衛送上了引子,然後讓侍衛搜身之後,便走入了學宮。

今日的論壇,因為參加的人數太多,因而根本不可能在任何一間學堂內舉行。

故而所有的學子,都聚集在學宮正前的大院廣場之內。

劉琦等人剛進了院內,便有劉闔,也就是劉表的別駕,同時還是劉琦,劉磐等人的從叔,親自過來迎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