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後院裏飼養的鮫人(11)(第3/4頁)

阿娘把她拉走,罵那算命的信口雌黃、張嘴亂來。

她也覺得是那先生在嚇唬他,可翌日醒來,她想,那先生大抵說的是真的。

而使她變成這樣的,就是當今聖上,這半輩子都在殺人的皇帝,先用刀把她刺傷,又把矛頭對準了她的阿爹。

阿爹在朝中不戰隊不挑事,卻因為無意與有反辛傾向的將軍一同泛了兩次舟,被人陷害要謀反,幾名官員聯合上奏,讓皇上罷免阿爹的職位。

她感覺荒謬,心知阿爹絕不可能造反,於是匆匆趕去皇上那裏勸說,卻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人老珠黃被趕出門外,再後來,她連先帝的面都見不到了。

緊接著,她的阿爹鋃鐺入獄,阿娘大病在床,她被關在皇宮不得外出。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著要見皇上,只是終日待在寢殿裏發呆,吃幾口冷掉的飯菜又睡到第二天早上,循環反復。

一個月後,雲康來了,高興地要給她展示新學的武術。

小皇子長大了,再過幾年便要及冠,五官也都長開了,在幾個瞬息甚至能看到皇上的神韻,那鋒利的眉眼、說話的腔調,任誰看了都要說虎父無犬子。

她不知怎麽忽然就尖叫起來,扔東西、砸碗,大叫大嚷地把雲康推了出去,說什麽都不肯見雲康。

雲康茫然地被領了回去,在路過一面湖時,他看到了自己的臉,和皇上七八成像的臉。

他知事早,一直知道母妃的處境,所以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過來。

他和皇上長太像了。

娘不喜歡皇上,所以也不喜歡他。

可他是不一樣的,他不會傷害自己的母妃,雲康惶恐又不安,小跑著回了寢殿,在門口討好地叫母妃,說等長大了帶她去西域玩,又說會給她買一堆飾品。

他貼在窗邊密切關注著裏面的動靜,一邊小心翼翼說著很多話,一直說到口幹舌燥,得到母妃冷漠的一句“別再來了”。

同年,雲康受到了殃及,在宮中地位一落千丈,在皇帝的漠視下,他的吃食遭到克扣,看不慣他的其他皇子譏諷他是落水狗,笑他母妃臉皺得像臘腸,怪不得父皇連見都不願意見。

雲康和他們打了起來,他是故意的,故意引起紛爭,故意讓自己掛彩,頂著滿身汙泥和血跑到母妃那裏,想讓母妃心疼自己,不心疼也好,說說話就可以。

或許是臉打腫了,模糊了他的面貌,母妃沒再給他閉門羹,拿出藥膏來給他抹傷口,可讓他失望的是,母妃沒和他說話,別再打了、疼不疼這種話一個字都沒說。

母妃面容憔悴,走路輕飄飄的,連個藥膏都仿佛拿不穩,雲康見過將死之人,和母妃的狀態大差不離。

他尚還年幼,看著這樣的母妃,心臟砰砰跳,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只能一遍遍挑釁皇子,換取和母妃見面的機會。

他把幾個皇子打的鼻青臉腫,自己身上也傷得不能看,花了這麽大的代價,沒等到母妃和自己說話,先等來皇帝的責罰。

雲康被罰在寢殿裏閉門思過。

一罰就罰了半個月,期間皇帝沒來看過他,甚至可能已經忘了他,雲康也沒想過要服軟。

兩父子經此一事鬧了個紅臉,宮裏的人都猜測,往後兩人關系也就如此了。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個陰天,皇後病危的消息毫無征兆地傳了出來。

所有人都料到了這天的到來,沒有人驚訝,唯有一處,雲康用力拍著門,讓奴才去叫皇帝,說他願意道歉、願意和幾個皇子好好相處,他只提出一個要求,讓他見見母妃。

奴才按他的吩咐去叫了,人卻沒給他叫來。

他冷冷問皇帝在哪,奴才藏著掖著,流著虛汗說皇帝昨晚喝多了酒還在睡覺。

沒得到皇帝的允許,侍衛不敢把雲康放出去,雲康也因此錯過了見母妃的最後一面。

皇後一心向死,常人不敢想的死對她來說是種解脫,雲康知道,正因為知道,也就更恨皇帝,父子倆的關系於這一天勢同水火。

第二十五年,雲康及冠,他自小聰慧伶俐,武學和謀略方面多有造詣,這個年齡便上陣打了幾場勝仗,其他皇子對他是既忌諱又膽寒。

不僅因為他能打,更因為和他相處時那無法忽視的不適感。

雲康對誰都會笑,對間接殺害他母妃的皇帝也同樣是笑臉相迎,一口一個尊敬的父皇,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從不給他好臉色,每次見他不是怒目圓睜,就是閉眼裝睡。

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來,皇帝身強體壯,前幾個月卻忽然患了一場奇怪的病,那病讓他口不能言、腿不能行,要終日躺在床上過活。

有膽大的偷偷嚼舌根,說皇帝這是造殺孽造多了,報應來了,可能活不過下個月。

又有人開始猜測,皇帝會更看中哪個皇子,民間開了賭坊,大部分押的是淑貴妃的小兒子,其他幾位皇子的票均勻分布,唯獨雲康一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