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後院裏飼養的鮫人(6)(第2/2頁)

反應過來,他既恥辱又無措。

都因為這個人丟了半條命了,怎麽還這樣。

天色太暗了,小鮫人根本沒有察覺到那細微的變化,還在想怎麽讓岑歸暄更黑化一點:“都傳你救過他的命,尋常人對待恩人,捧著都來不及,他倒反過來了。”

“先是杖刑再是罰跪,我看你的傷勢,那些人應該也沒有手下留情。”

這跪完,再強悍的體質都得在床榻上躺兩三天。

還是往少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打成這幅樣子,估計以後都會落下病根,對練武的人是大忌。

雪郁擡起眼,想從岑歸暄臉上看出怨憤的情緒,但不知出了什麽差池,男人臂膀繃起,因為凍久了血液不循環的蒼白脖頸慢慢湧上紅,垂著眼皮,好像也沒在聽他說了什麽。

“……”

頓了幾秒,雪郁不能理解他怎麽又紅成熟蝦,忍了忍,沒忍住道:“……你是被凍傻了嗎?”

他剛剛說的都是挑撥離間的話啊。

岑歸暄咽下一口血沫,垂在襤褸衣袍邊的手屈了屈,他還是沒出聲,不過身體升溫很快,在奶糕似的一團又試圖往過挪的時候,他差點就要說“離太近了”。

他聽得到,不用靠那麽近。

男人不僅沒有增加仇恨,反而還詭異地平復了些。

雪郁輕蹙了下眉,被簇起的臉蛋瑩潤發白,他不想放過可以讓岑歸暄和雲康反目成仇的機會,斟酌片刻道:“我聽說過幾日有場冬狩,各王公貴胄都會來,拔得頭籌有機會升官,不過你傷勢太重,應該去不了了。”

原書中岑歸暄比任何人都想往上爬,那是他唯一擺脫岑家的手段,而現在被雲康扼殺了,被他救過的人。

半晌過後,雪郁輕挑起被凍紅的眼尾,看著咫尺間神魂飛外的男人:“你不回我沒關系,不要不聽我說話吧。”

岑歸暄微愣,一直垂著的腦袋擡了起來,發冠束起的青絲落了雪,順勢往下掉,他對上面前極其漂亮的一張臉,被那雙澈然的眼睛盯了幾秒,又默不做聲地低下眼簾。

“……”

雪郁貼夠了冷屁股,正欲站起來,嗓子忽而湧起細密的癢意,幾乎是他捂住兩瓣紅軟唇肉的那一刻,便不間斷地咳嗽了幾聲。

肩膀聳動,香氣也往過扇,岑歸暄喉頭滾了許久,終於說了第一句話:“……你生病了?”

雪郁咳到睫羽濕透,無力地瞥了眼跪得板直的男人,沒隱瞞:“嗯,風寒。”

穿得如此厚,怎麽會得風寒。

岑歸暄皺緊眉,雖身上到處是血汙,模樣卻依舊清逸:“太醫說,你們鮫人不畏寒。”

雪郁好笑道:“是不畏寒,但我弱,行了嗎?”

岑歸暄眉梢攏緊不松,想起不久前季田,也就是那禦醫進了養心殿,薄唇掀起:“陛下叫的禦醫應當給你開藥了。”

雪郁不否認:“是開了。”

說完,他沒再像剛才那樣繼續挑撥,空氣萬分安靜,甚至能聽見細微的呼吸聲。

岑歸暄低頭看著自己血肉斑駁的膝蓋,嘴唇動了動,忽然有些想問雪郁,他和雲康在殿裏待了那麽久,都幹了些什麽。

白天又是怎麽解的藥性?

但他已經決定和雪郁少些牽扯,沒必要再問這些東西。

夜裏氣溫越發低了,雪郁裹著厚厚的衣服都感覺冷,漂亮的眼睛忽閃忽閃,鼻尖通紅,又想咳嗽。

岑歸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沒看見前面寢殿的門打開了。

雲康眉目陰寒,朝候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太監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太監被這如蛇般發涼的嗓音激起雞皮疙瘩,瞬間清醒了,手忙腳亂地扶了扶睡歪的帽子,肅起臉色:“回陛下,現在是亥時一刻,岑歸暄已經跪了一個半時辰了。”

“他今個挨了板子,又跪了這麽久,怕是……”

雲康淡色的唇角勾起,眼底卻沒什麽笑意:“常公公心疼了?”

太監連忙噤聲,他見過男人這番樣子,通常是在有人受刑之時,刑後的人大多半死不活沒了人樣,太監額角刹那間涔出冷汗,哆嗦說:“奴、奴才多嘴。”

雲康沒再看他,淡淡掃向不遠處,過了兩秒,神情倏地頓了下。

預想中窩在被子裏睡覺的人,此刻蹲在雪地裏,和跪著的男人挨得極近,他嬌嬌小小的,蹲著都要仰頭去看人。

而岑歸暄身姿僵硬,卻也沒想著往後退。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

兩人就像在接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