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司機第三次開口,眾人只覺得車內有一陣風吹過,帶著股濕氣,心臟隨著司機衣擺往下滴落的水跳動。

滴答、滴答——

撲通、撲通——

被那兩只眼珠子注視到的人,後背紛紛冒起雞皮疙瘩。

少年漫不經心的聲音打破寂靜:“沒聽到麽,不想死就坐好。”

剛才的騷亂發生得太突然,乘客都四散開來,除開兩個少年人,都不在座位上。

祁飛星話一出,眾人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就近坐下,生怕慢了一步就惹得惡鬼狂性大發。

等人全部回到座位上,沒有人再逗留在過道上,前方車頭處的司機才收回視線,先是眼珠子機械地向前轉,轉到極限,遠遠看著幾乎要掉出眼眶了,之後才一寸一寸挪動頭顱。

這詭異的動作,車上又有人被嚇得牙關戰戰。

駕駛室的靠背很寬大,那邊是視野盲區,只要司機不主動回頭,縮在車尾的乘客完全看不到他。

不用直面惡鬼,眾人心中壓力減輕不少,雖然仍然各個臉色煞白,但好歹能喘口氣了。

這時靠近祁飛星他們身後,有個人小聲提出質疑:“……我們,為什麽要這麽聽一個鬼的話。”

“那個司機可是鬼……鬼話能信嗎?”

這話差不多就響在祁飛星耳邊,他頓時一笑,擡手枕在脖頸後,偏頭向後只遞出余光,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樣子。

“聽鬼的話,你可能等會兒死。”

“可是不聽鬼的話,能不能活著呼吸到下一秒的空氣都不一定咯。”

他語氣十分輕慢,但剛才還質疑的乘客立馬就閉了嘴,其余人聽到後也一陣心悸。

邊上的老太太小心翼翼開口:“我記得這個司機,他生前見義勇為上過本地新聞,不止一次……”

老太太說著轉頭看向司機,一瞬間又害怕地收回視線,補全後半句話:“這樣的好人,死了應該也不會害我們吧……”

這話她說的自己都覺得氣短,不過是老年人害怕之下自我安慰。

角落裏忽然有人出聲:“萬一見義勇為都是裝的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麽知道他私底下是什麽樣子,你怎麽知道,現在要吃人的樣子不是他的真面目?”

這話放在現在的情況下,莫名突兀,像是一個人被激怒後的口不擇言,祁飛星和解頤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邊坐著的,是個和他們一樣年歲的少年。

這番話說得尖銳,縱使他們談話時司機從沒反應,但這次也讓乘客們嚇到失聲,生怕司機聽到話後發狂,好在駕駛室看起來風平浪靜。

被這麽多指責的視線盯著,角落中的少年臉一白,臉上的憤憤驟然一窒,隨後埋頭把臉藏進隨身背包裏。

色厲內荏,祁飛星淡淡收回目光。

四周乘客噤聲的噤聲,恐懼的恐懼,臉上大都是對生死以及鬼怪的畏懼。

祁飛星心態穩得一比,甚至還有心情轉過頭來安慰同學:“你怕麽?”

他五官本來就夠“不良”,笑起來嘴角形狀又是尖尖的,更顯得痞氣,再加上說話時的調子,整個人親和力為0,安慰人都沒多大說服力。

解頤眼神動了動,面不改色地讓自己隨大流:“怕。”

中氣十足。

祁飛星:“……”

祁飛星被逗樂了,這車上還能笑出來的就他一個,以至於其他乘客看到他嘴角的弧度,一度以為這年輕人是嚇瘋了,精神失常。

笑了一會兒,他道:“這條路我很熟悉,是沿江三號線,根據那老太太說的,司機要真是那個死在川江的人,那麽在橋上的時候,車就會停下。”

“當然,如果如果司機的目的是走到終點,再過三站,就該到了。”

祁飛星擡手拍了下解頤肩膀,被對方躲開也不惱,笑著說:“很快就可以下車了。”

他說的很篤定,解頤終於分了個眼神過來,問他:“你怎麽知道?”

這話差點把祁飛星問住了,他眼神放空一瞬,隨後嘖了一聲。

不知道。

祁飛星垂眼挪開視線:“直覺。”

從小到大,他都對危險有著很敏銳的直覺。

這個回答顯得非常敷衍,但少年的表情實在是太過正經,解頤頓上兩秒之後,沒再繼續深究。

很快,就如祁飛星所說,車緩緩靠近大橋,四周乘客明顯開始變得恐慌。

水鬼要找替死的活人,要拉人下水,大橋近在咫尺,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是被拉下去的那個,又或者,所有人都逃不掉。

越靠近大橋,離死亡越近,這個認知不斷侵蝕著眾人的理智,祁飛星耳邊已經響起了細碎的嗚咽聲。

上橋的一瞬間,祁飛星下意識閉上眼睛,隨後聽到乘客驚疑的叫聲:“怎麽回事,我、我有點喘不上氣!”

“啊……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