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會累嗎?”

這話同先前梁戍的“世界裏只有你一個人”同屬一流派,都是聰明人不用多加前情贅述,就篤定對方肯定能聽懂,而梁戍果然也聽懂了,稍稍一笑:“習慣了。”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柳弦安卻記起了他的舊傷,於是將兩根手指伸過去,搭在對方脈上。

梁戍再度不動聲色地隱去了脈象。

柳二公子在桌下擡腿一踢。

梁戍悶笑,總算沒有再逗他。柳弦安這回仔細試了半天,道:“還是得靜養,至少三個月。”

同樣一句話,從太醫院的人口中說出來,驍王殿下會嫌煩,但現在換成柳二公子,可能是因為他蹙起的眉頭看起來的確是在真誠地擔憂著,於是梁戍道:“好。”

聽起來沒什麽可信度的“好”,柳弦安不信他會聽,梁戍也確實沒打算真的聽,莫說是三個月,就算是住在白鶴山莊中的這三天,便已經算是他人生裏難得一段偷閑——閑也閑得不安穩,還得想流民與不知逃去了何處的鳳小金。

他又仰頭飲下一杯酒。

柳弦安提醒:“這酒有些烈。”

梁戍並不放在心上,西北的酒,哪一壇不烈。

於是柳弦安就一直在等著他醉,可最後也沒等到,驍王殿下當真酒量驚人,喝到最後,連眼神也未見渾濁,情緒反而還高漲了,將眼前酒具一推:“出去走走。”

柳弦安趕緊靠在阿寧身上:“很晚了,我累了。”

“你有過不累的時候?”梁戍扯住他的手腕,“走。”

阿寧也迅速退到一旁,畢竟這種機會不常有,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本事將公子帶出門。

全白鶴山莊的弟子便都有幸親眼目睹了自家二公子蹲著耍賴,而驍王殿下不為所動,拖起就走,手法如同土匪搶媳婦的絕世大場面。

都驚呆了。

柳拂書和柳夫人聽完之後,也面面相覷,這……怎麽竟已親密至此?唯一純純高興的可能只有柳南願,她覺得二哥果真厲害,短短相處就能同驍王殿下發展出這般深厚的交情,那自己總不會被逼嫁了吧?於是高高興興地帶上小丫鬟,出門逛街。

而等梁戍與柳弦安在街上走了一圈後,整座城的百姓差不多就都跑出來看王爺了,常小秋也趕緊坐在輪椅上,讓常霄漢把自己推出醫館,他本來還想扛劍站著,但後來實在腿疼,只好放棄了這一威風姿勢,老實坐好。

這一天的白鶴城,甚至比過年還要更加熱鬧。

酒肆茶樓、歌坊琴樓,無一不燈火通明,錦緞鋪的老板也趕忙將貨物掛起來,雖然皇宮裏肯定不會缺好料子,但萬一呢。梁戍負手站在長街盡頭,看著眼前這座精致華美的小城,看著忙碌而又喜慶的人群,卻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柳弦安道:“遲早有一天,大琰全境都會如此。”

梁戍眉心一跳:“原來你還會猜別人的心思?”

柳弦安如實回答:“人心而已,並不難猜。”

“既然如此,那再說說看,距離大琰全境安樂還需多久?”

“不好說,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原來還要這麽久啊。”梁戍笑笑,“那我也等不到了,或許征戰一生,四方還是一樣亂。”

“不會的。”柳弦安想了想,慢慢地說,“就算我們等不到,也不代表眼下王爺所做的一切就沒有意義,脂膏燃盡,薪火相傳嘛,後人總有一天會等到。”

說著,他又被風吹得咳嗽了兩聲,旁邊恰好是一間錦緞鋪,梁戍隨手抽出一條披風,遞給柳弦安:“我們去對面看看。”

錦緞鋪老板眉飛色舞,他也是個膽大的,連連擺手說不要銀子,又趁機推銷:“這批緞子也不錯,摸著像雪一樣,柳二公子看看可喜歡?”

柳弦安完全不想看,他覺得自己身上這灰撲撲的大袍子就很好,動靜坐臥皆宜,還不皺。梁戍也沒打算在這家鋪子裏多待,若說像雪,貢品裏似乎有一種江南織出的好布料,忘了名字,只記得曾聽老太妃笑說過一句,有人捧著千金,也難替美人求得一寸錦。

“王爺在想什麽?”柳弦安問。

梁戍打量著他身上的寬大舊袍,和雖新卻俗的披風,覺得能將這兩樣東西同時穿得順眼,普天之下可能也就只有這一人了。

“我們不如去城南。”柳弦安提議,“那裏要靜一些,我看到官府已經派人過來了,他們應當會幫著清散百姓。”

梁戍往門外一掃,就見人群果然已經散了,只有一名坐在輪椅上的少年,還在伸長脖子拼命往這邊看,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梁戍評價:“看著像個傻子。”

柳弦安幫著說話:“其實也還可以。”

常小秋故意讓常霄漢將輪椅推得很慢,瞅了個機會將柳弦安叫過來,眼巴巴問:“方才王爺看了我一眼,後又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