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頁)

梁戍“嗤”了一聲,對這個提議表達出充分的不屑,他從水中站起來,身材結實精壯,水滴順著他的肩膀滑下胸膛,又隱沒進腰下的水面,看著倒影中那模糊的影子,柳弦安趕忙道:“你先別動,我給你找件衣——”

“嘩啦。”

驍王殿下站在岸邊,說:“我不愛穿白的。”

柳弦安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然後就從夢中驚醒了。

他猛地坐起來,心臟“砰砰”跳得極快,水面下的陰影變得極度清晰,他倒吸一口冷氣,扯過被子捂住頭,不懂自己怎麽會夢得如此細致周正。此時外頭的天已經黑了,萬籟俱靜,想來阿寧也早就已經歇下,所以並沒有人發現柳二公子的夜半異狀。

他覺得這可真是太失禮了,驍王殿下第一次來做客,自己卻連衣服都舍不得給人家夢一件。在黑漆漆的被窩裏趴了一陣子,柳弦安覺得自己的心跳稍微平息了一些,於是重新坐起來,抱著膝蓋看了會兒窗外。

這一晚的月色很亮,亮得都有些詭異了,銀盤泛紅邊。山野一望無垠,高高的草葉被風齊齊壓彎,有回聲陣陣回旋,嗚嗚沙沙,如泣如訴。

有時候,太寂靜的空間,反而容易使人喘不過氣。柳弦安擦了擦額上細汗,又下床到桌邊喝了杯水,覺得橫豎睡不著了,那我不如繼續去把屍體解剖完吧。

於是他拎起小油燈,就去幹活了。

停屍房裏的燭火被一盞一盞點亮,柳弦安關上門窗,只留了一線透氣的縫隙。杜荊的屍體看起來要比白日裏更加猙獰百倍,柳弦安湊近認真觀察,想要辨明究竟是因為蠱蟲仍在遊走,還是因為燭光太晃動的緣故。

梁戍站在窗外,透過那條縫隙,看著柳弦安幾乎要將他自己的臉整個貼上去,一時間也……別的暫且不論,他難道不嫌那玩意惡心嗎?

程素月也在,她原本是被梁戍打發去買糖糕的,結果下山之後,所有的鋪子都已經關了,哪裏還有糖糕賣。但程姑娘是了解自家王爺脾氣的,於是硬是敲開了一家糕點鋪子的門,讓老板現場蒸了一鍋,所以回來得遲了些。

她抱著懷裏溫熱的糕點,感慨萬千而又感動萬千地說:“柳二公子可真是太厲害了。”

她說話的聲音已經壓得很輕,但柳弦安的耳力是極好的,所以依舊停下手裏的動作,扭頭看向窗外。

梁戍將糖糕從程素月手中接過來,示意她回去休息,自己則是推開木門:“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沒多久。”見到驍王殿下,柳弦安立刻就又想起了瀑布沐浴之事,於是他選擇繼續低頭和杜荊對視,在一片血呼刺啦裏,心轟轟如高天飛揚。

梁戍並不知道三千世界裏發生的事情,所以叫他:“把手洗幹凈,先出來吃點東西。”

柳弦安用鑷子夾起一條蠱蟲:“不吃,我還沒有忙完,也不餓,王爺去分給別人吧。”

梁戍不悅:“不是你自己要的糖糕?快些。”

說完便出了門。過了片刻,柳弦安果然跟了出來,兩人找了塊平整的石頭,梁戍將糖糕遞給他,自己解下腰間的酒囊。

柳弦安用竹簽紮起一塊,咬了一口,甜甜的桂花蜜就淌了出來,同白鶴山莊的廚子做的不一樣,但一樣好吃。這幾天的夏夜已經不冷了,吹著涼絲絲的風,吃著溫熱的點心,挺舒服。

梁戍擰開酒囊。

柳弦安的鼻子也很好用,他問:“是西風吟嗎?”

梁戍意外:“你還懂酒?”

柳弦安說:“經常喝。”

不是醉飲,而是小酌,喝到半夢半醒時是最妙的,閉眼便能登上萬重宮闕,與仙人一道摘星攬月。

梁戍將酒囊遞給他。

柳弦安嘗了一小口,嗆喉而辛辣,真如西北的風一樣來勢洶洶,打得人睜不開眼睛,但在辣勁過去之後,卻又有一股綿綿久久的甜。

“是好酒。”他將酒囊還回去,繼續吃自己的糖糕,又想起來問,“那個叫盧壽的師爺,王爺查的怎麽樣了,他也是白福教的人嗎?”

“不是。”梁戍道,“不必再管他,石瀚海已經查明,他就是個缺心眼的傻子。”

至於杜荊的弟子,也沒能審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並非他們不想供,而是雖然拼了命地想供,但實在對內幕知之甚少,半天也只能說出杜荊深得白福教的教主信賴,所以才會被派往赤霞城中放蠱,倘若這次事情順利,便會照貓畫虎,在其余城鎮也如法炮制。

“這就是邪教的目的嗎?”柳弦安問,“先令天下大亂,自己再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手法聽著也沒什麽稀奇。”

“但用來蠱惑人心,造一尊假神是足夠了。”梁戍道,“還有一件好玩的事情,根據他們供述,這回的蠱蟲是那位大教主親手炮制,苦心研究數年,曾洋洋得意,號稱即便是白鶴山莊的柳莊主,也難以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