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2頁)

“好。”柳弦安小跑兩步,與他並排而行,又問道,“杜荊的那些弟子,王爺也都殺了?”

梁戍沒懂:“我為什麽要將他們都殺了,就不能留兩個審問嗎?”

柳弦安說:“能的。”但方才那飛沙走石的架勢,看起來真的很難有人能活。

梁戍哭笑不得,伸手扯住他的發帶,後來想起高林不在,沒人看見,於是又扯了一下。

兩人就這麽極不嚴肅地到了停屍房,杜荊已經被脫去衣服,用一塊白布蓋著。柳弦安戴好手套與面罩,示意梁戍也捂住口鼻,方才揭開蓋布。

杜荊的身體上也有許多暴凸的青筋,細看一部分甚至還在來回遊走。胸口處有一枚刺青,柳弦安湊近仔細觀察:“像是青蟒的圖案,王爺先前見過嗎?”

“見過。”梁戍道,“白福教。”

“原來是白福教的弟子,怪不得寧可自盡,也不願被俘虜。”柳弦安道,“有一年大哥出門訪友,曾在路邊撿回過一名氣息奄奄的男子,後從他身上取出了至少二十余種蠱蟲,但人最後還是死了,據說那就是白福教對待叛徒的手法。”

梁戍盯著那青蟒刺青:“這也是皇兄的心病。”

白福教起初只在西南一帶的山間流傳,不成大的氣候,朝廷便只派了地方官去處理。豈料近幾年這邪教竟突然壯大起來,將邊境好幾座城池都攪得烏煙瘴氣。他們行事隱秘,謹慎如鼠,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刻縮回老巢,加之西南林地高密,處處都是濃而不散的瘴氣,很難徹底清剿,故朝廷也是頭疼至極。

“赤霞城距離西南尚有一段距離,觸手竟也伸了過來。”柳弦安道,“從古至今,幾乎所有的邪教都是打著至真至善至純之名,實則將人性中的陰暗面放大至無窮無盡,這個白福教應該也不例外,他們看起來已經不甘心只囹於西南了。”

梁戍道:“審問結束之後,我會將此事盡快上報給皇兄。”

柳弦安拿過一旁的小刀,先凝神想了想書中所寫的解剖手法,然後幹脆利落,一刀開膛。

梁戍萬沒想到他居然能如此不假思索,眉心不自覺就一跳,白鶴山莊的日常形象再度陰森三分,而柳弦安此時已經停下手,招呼道:“好多蠱蟲,王爺要來看看嗎?”

梁戍:“……”

按理來說,人的肚子裏統共就那些貨,驍王殿下在戰場上沒少見,但還從來沒有如此細致地觀賞過,偏偏房間裏又點著許多蠟燭,將每一絲角落都照得亮堂極了。柳二公子的臉依舊是那張仙人臉,雙手卻沾滿淋淋漓漓的血,拎著一截不知道什麽東西,眼神偏偏還很純稚,這一幕畫面實在是詭異至極,梁戍看得太陽穴直痛,也不舒坦,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將他身上的血全都洗幹凈了,再重新丟回那飄在雲上的、潔凈無比的三千大道中。

柳弦安倒沒怎麽留意周圍的環境,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屍體上,將各種蠱蟲一條條裝進準備好的白瓷罐中,總有近百條之多,中途停下來緩了緩,覺得有些眼花。

梁戍問:“結束了?”

“沒有。”柳弦安問,“有糖糕嗎?我餓了。”

梁戍不可思議,你盯著這玩意還能盯餓?

柳弦安解釋:“頭有些昏。”

“休息一陣吧。”梁戍道,“將手套摘了,再換身衣服,我讓阿寧去弄些吃的。”

柳弦安點點頭,在情勢不緊急的時候,他的動作一向是很慢的,現在累了,又暈,就更慢。慢吞吞地摘手套,慢吞吞地取面罩,慢吞吞地洗手,再慢吞吞地跟在驍王殿下身後往外走。

梁戍拎住他搖搖晃晃的身體:“方才還能站直,怎麽一出門就東倒西歪?”

“因為現在沒必要好好站嘛。”而柳二公子的生活,向來就是在“有必要,得幹”和“沒必要,盡量不幹”之間來回搖擺的,他使勁打了個呵欠,“況且方才若是不站直,可能會一頭栽進……唔。”

他用舌尖抿了抿嘴裏的小硬塊,一股甜。

“王爺隨身還帶糖?”

梁戍說:“咽了。”

柳弦安“咯吱咯吱”地咬碎,花生核桃,很香。

梁戍接著說:“喂馬用的。”

柳弦安沒有上當,還是“咯吱咯吱”:“玄蛟又不吃糖。”

梁戍又遞給他一粒:“也是從書裏看的?”

柳弦安搖頭:“沒,我在路上喂過它好幾次。”

梁戍:“……”

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