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坐落在一處山腳下的廢棄學校逐漸被野草占領,遠遠望去,枯萎的爬山虎死死扒在教學樓外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陰森。

某個教室裏發出一聲令人發慌的厲聲尖叫,再想仔細去聽卻已然歸於沉寂,一小團黑影瑟縮在一面墻後,沒時間去顧及手指沾染上墻壁的灰塵,睜大了眼睛往聲源處望去。

漆黑的教室裏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一頭白發在日光下格外明顯。

獨自出任務的五條悟察覺到一道目光躲在隱秘處朝他望來,走廊裏並沒有人的蹤影,他似是無意間撇過墻壁,隨後又收回了目光。

算了。

冬日的陽光難得,五條悟站在外面曬了一會兒,像貓似的沒什麽骨頭抻著懶腰,鼻梁上黑色的墨鏡微微反光,隱約照到一點趴在墻角邊上探出的小腦袋。

看似懶洋洋,眼鏡後的余光早已瞥見右手邊的一點動靜,他不動聲色,假裝沒瞧見繼續往前走,剛往前走一步,那道小身影也小心翼翼地邁出來跟著他走了一步。

只不過他邁的一步和小矮墩邁的一步天差地別,五條悟乘其不意猛地回頭,小矮墩頓時炸了毛,沾上灰塵的花朵小皮鞋縮了回去,隨後將整個身體緊緊貼著墻邊假裝是個木樁子。

估計是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動靜,“木樁子”猶豫地挪了挪腳,最後又探出了腦袋,嬰兒肥的臉蛋晃了晃,睜著一雙藍眼睛好奇地打量白發青年原先站著的地方。

卻不料五條悟不僅沒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蹲在她身旁,單手托腮歪著腦袋盯著她瞧。

是個孩子。

而且是個炸毛的小孩子。

可能是被嚇到了,想要叫又憋了回去,捂住嘴巴往後退了兩步,只露出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好奇又羞怯地在他的臉上打量。

似乎是在確定什麽,踮起腳尖試圖從他的墨鏡縫隙裏檢查他的眼睛。

鼻梁上的墨鏡往下掉了一點,這才讓她得逞。

花梨好像發現了什麽似的驚訝地張開了嘴巴,露出米粒一樣的牙齒,下一秒又被她捂住了,眼睛依舊不停地打量著眼前的人,暗暗做了什麽決定地挺起胸膛,大膽地朝他走近一步。

蝸牛一樣的小步子。

五條悟沒有出聲,他正在思索突然出現在自己附近的孩子到底是哪一方的陰謀。

夏油傑的傑作?

不太像。

五條家應該也沒有這麽閑給他找事做。

而在此刻,被他居高臨下俯視著的花梨同時也在仔細打量著面前的人,盡管肚子很餓,她還是想要確定面前這個人和照片上的人是否一樣。

好在五條悟並不覺得她的武力值可以傷害到誰,也就任由她靠近一些,沒被墨鏡完全遮住的眼眸微眯著,微微歪著頭打量著她時思考她到底要做什麽。

看了足足有半分鐘,花梨才扭了扭仰頭導致的發酸脖頸,背著自己的小花朵包包挺了挺小肚子,鼓起勇氣喊了一聲:“五條悟先生?”

被喊到名字的青年詫異地挑眉,眉色飛舞地單手叉腰:“唔……我最強的稱號已經傳到幼稚園了嗎?”

花梨又掏出包裏的照片仔細對照了一遍,似乎是有過認錯的經歷,確定是同一個人後頓時喜笑顏開,張開手臂朝他跑過來抱住他的腿,在這冬日裏清脆地喊了一聲爸爸。

這一聲的殺傷力甚至超過幾年前被伏黑甚爾砍下來的那一刀。

五條悟掏了掏耳朵,確定自己沒聽錯後唔了一聲,盯著小孩子看了一會兒,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掏了掏耳朵。

他靜靜回憶了一會自己確定自己的貞操應該沒有在類似喝醉酒的情景下交待出去,於是無情地擡起腿使勁上下甩動:“啊啦啊啦,小朋友撒謊會被怪物吃掉的哦。”

花梨都快餓死了,哪還能管的上怪物。她抱著五條悟的腿不肯放。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爸爸,怎麽可能就因此松手!

並不想再這片荒廢的地方多待一秒,五條悟仰頭望天,腿上的動作不停。

不過一個幾歲的孩子,堅持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五條悟一擡腿,她就像印度飛餅似的甩了出去。花梨只覺得眼前一花,眼看就要和地面來個親密的接觸,身體硬生生止在了離地面二十厘米的地方。

五條悟不知道什麽時候蹲在她身前,一手抓住了她的這個額,後頸巴。

望著被野草撐開裂口的水泥地,花梨的身體下意識打了個顫,不過三歲的孩子,被嚇到了癟了癟嘴想要哭。

五條悟覷了她一眼,立刻換了個動作——兩手握住小孩的腰將她舉了起來。小孩的肉軟綿綿的,像是什麽易碎的物品。這迫使他放松了點力道,握住她的腰舉到和自己同等的高度,歪著臉打量著她。

花梨吸了吸泛紅的鼻子,被他這般注視著又有些不好意思哭,腳上的花朵小皮鞋尖不小心戳在五條悟的腹部,硬邦邦的,像是衣服裏藏了什麽堅硬的東西……小孩心性促使她又好奇地踢了踢,下一秒身體就被拎得遠了一些,五條悟睨著她,花梨立刻乖巧了下來,小手交叉在一起搓搓,有些羞愧地朝他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