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傷痛(第2/3頁)

“我想知道,”封肆堅持,盯著陸璟清的眼睛,“煩請告知。”

他的語氣並不強硬,陸璟清卻莫名感受到了壓迫感,這讓她十分不快,但想到陸璟深這段時間以來的失魂落魄,似乎一切又在重復七年前他從非洲回來後的狀態,那時她單純以為是陸璟深的心理問題所致,到今天才忽然意識到,症結或許還有面前這個男人。

“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會喜歡男人,”陸璟清終於松開了防線,“他確實恐同,心理上有很大問題。”

封肆:“為什麽?”

陸璟清的眼裏有轉瞬即逝的晦暗:“PTSD.”

封肆的眸色動了動,陸璟清快速說下去:“我跟他都是在美國念的大學,在不同的州,你應該很清楚,同性戀在這個時代雖然很常見,西方人嘴裏也一直念叨著政治正確那一套,但保守的地方一樣很保守,尤其在美國,不同的地域間觀念相差巨大,阿深念書的地方,就是偏保守那一派的,他的同學很多都信教,對同性戀持反對態度,但也有例外。”

“其中有一個男生偷偷跟校外的男人談戀愛,後來被傳染了艾滋被拋棄,又被人在學校裏惡意曝光私生活,從那以後所有人都繞著他走,連小組作業都沒人願意跟他一組,大概是看阿深好說話,教授安排那個男生跟阿深一起,阿深那時對同性戀的態度是事不關己,性格使然,他更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把歧視擺在臉上,一直就用對待普通同學的態度如常對待那個男生,就因為這樣,那個男生卻把阿深當成了救命的稻草。”

“他趁著阿深獨自出門買東西時,用電擊棒擊暈了阿深,綁架了他,將阿深鎖在不見光的地下室裏,一遍一遍地向阿深訴苦,訴說他跟那個男人的愛情,憎恨那個男人把病傳染給他又拋棄他,想要阿深理解他同情他,他那時已經病入膏肓,染上艾滋後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病,加上嗑藥,身體已經垮了,精神也不正常,但是阿深沒有給出他滿意的反應,只想離開,所以他發了瘋,給阿深注射致幻劑,將阿深獨自關在地下室裏,通過監控拍下阿深被注射藥物後醜態畢出的視頻和照片。”

陸璟清說得很快,這件事情對她來說,也是不願意再回想的記憶。封肆眼裏的情緒一點一點沉下,轉換成了另一種十分復雜的,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沉黯:“後來呢?”

“後來,”陸璟清像不忍心說下去,“後來,阿深被救出來,已經是兩個星期以後,那個男生嗑藥過度死在了出租屋裏,還是隔壁的住戶發現他的屍體報了警,警察去了才發現被關在地下室裏,已經奄奄一息的阿深,那個時候他已經快三天沒吃過東西,僅靠半瓶礦泉水強撐了下來。”

“被人救出來時,他看到了那個男生腐爛發臭的屍體,當場就吐了,因為太久沒有吃過東西,吐出的只有胃酸還嘔了血,我收到消息趕過去時他已經進了醫院,住了大半個月,身體是痊愈了,心理上卻留下了嚴重後遺症,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整夜失眠、做噩夢,產生幻覺,差一點連學業都沒法繼續。”

“這件事情只有我跟他知道,他不想讓爸媽擔心,一再要求我不要跟家裏說,我幫他瞞了下來,出院之後還幫他請了心理醫生,他去看過幾次,因為過於恐懼和排斥,幾乎沒什麽效果,後來他不肯再去,畢業後他說想一個人出去散心,我其實不放心,打算跟他一起,他沒肯,堅持一個人走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去了非洲,有一天他突然給我發消息,說暫時不打算回來,會在那邊待幾個月,這段時間都不會聯系我,讓我別擔心他,之後就關了手機,我一直聯系不上他,憂心了整整三個月,他才回來。”

“那之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以前就不愛說話,從那以後變得更封閉自我,我還是想讓他去看心理醫生,他說不用,後來我們回國開始進公司工作,我看他表面上似乎恢復正常了,也覺得沒有必要再讓他去面對那些傷痛,就再沒跟他提過這事。”

陸璟清神情復雜地說完,眼睛直視向封肆:“你聽懂了嗎?我不想逼他,所以希望你也別逼他,他做的不好,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你要是接受不了就算了,沒必要非逼著他放下對同性戀的恐懼,經歷過那種事情,我想是個人都很難做到。”

“你真的覺得他恢復正常了?”封肆冷靜問她,“他現在的問題,你覺得僅僅是對同性戀恐懼,對自己同性戀身份的不認同?你沒有發現他連正常的社交都成問題嗎?”

陸璟清立刻反駁:“不可能,這些年他無論是面對家裏人,還是工作上,都沒出過什麽差池,能有什麽問題?”

封肆搖頭:“除了這些呢?他可以努力做好一個孝順兒子和友善手足該做的所有,但他真正跟你們說過心裏話嗎?你或者你家裏人真的知道他在想什麽嗎?他能遊刃有余地應對下屬和生意場上的合作對象,但他有可以聊得來真朋友嗎?所謂的發小也只是因為生意上有合作,所以給面子去參加聚會,結果碰上當眾表白讓他下不來台,最後幹脆跟所有人斷絕往來,周末放假時除了加班,僅有的消遣要麽是獨自一人去健身打壁球,要麽是窩在家裏看電影,你真的覺得這樣一點問題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