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們。”

黑色商務車遇到紅燈緩緩停了下來,副駕駛座位上的師南抿唇推了推眼鏡,像是有些喘不上來氣一般下意識拽了拽領帶,瞥了眼後視鏡。

後車窗左右各開了條縫隙通風,此刻正是車流穿梭的高峰期,本就不免喧囂,再加上師南難得不自在放低了聲音,後排的五個人都沒聽到。

到底是自己帶出來的團,跟了一年也多少有點感情,親口通知這個消息對師南來說也很為難。好不容易做了長時間心理建設才開口,見他們沒聽到又打了退堂鼓,到嘴邊的話又暫時縮了回去。

如果旁邊車輛裏的人能看到防窺車窗內的人,即使不能一眼認出,也必定會覺得眼熟——

正巧一旁公交車站的燈箱廣告上,就是他們。地廣鋪天蓋地,即使不關注娛樂圈的人,看得多了也會留下印象。

出道僅一年就成為現象級大勢團體的NebulaX,一小時前剛錄制完電台節目,正在趕往機場,參加下一個現場錄制。

多少習慣了每天來回奔波,成員們倒是不見多少疲憊之色,只是姜旭西已經三天毫無音訊,誰的消息都沒有回,讓車內的氣氛充斥著沉沉的低氣壓,良久沒人主動說話。

悶悶不樂地抓了抓自己蓬松柔軟的金發,邊南一用胳膊肘懟了懟旁邊兀自聽歌的權哲,把他一邊的藍牙耳機摘了下來,無聲瞪了他一眼,朝著周嶼白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呲了呲牙。

權哲面無表情看著“以下犯上”的邊南一,認真盯著邊南一努力做出來的口型看了半天,對老幺狗都不明白的加密對話一時無言。

他冷靜觀察了足足一分鐘,終於開口:“邊南一,你想去衛生間嗎?”

邊南一:“……”

他飛快扭頭,朝著詢問看向後視鏡的司機師傅尷尬地笑了一下:“權哲開玩笑的,師傅不用停。”

金發被自己抓得炸毛了的邊南一瞪圓了狗狗眼,將一根手指放到嘴邊急匆匆“噓”了一聲,怒其不爭地把耳機拍到權哲手裏,壓低聲音道:“你咋連口型都看不懂?”

天生一張冷峻酷哥臉的權哲面無表情把玩著藍牙耳機,緩緩眨了眨眼,淡淡道:“都是我的錯。”

邊南一一聽這話腦子嗡嗡的,簡直想上吊。他苦大仇深地瞪著權哲,心想又來了,這哥又來了。

果然下一刻,就聽權哲面無表情繼續道:“即使邊南一小我整整四歲卻永遠不叫哥,看不懂他做的狗也不認識的口型,也是我的錯。”

邊南一頭大的幹巴巴道:“……別,哥,是我的問題,你別說了。”

權哲冷著臉搖頭:“怎麽會是你的錯呢,你永遠沒錯。我居然認為你是想去衛生間,真是犯了死罪。”

邊南一:“……”

一旁想睡會覺的萬柏睜開眼睛,聲線柔和,輕輕拍了拍權哲的肩膀,友好一笑:“茶王,閉嘴。”

權哲和萬柏對視一眼,老老實實閉上了嘴巴,不再逗老幺。

車內頓時安靜下來。

隊內唯一的高中生翻了翻手裏的《阿房宮賦》,卻背不進去。邊南一視線落在前排一直沒說話的周嶼白身上,擔憂的無聲嘆了口氣。

早就定好的通告不能違約,姜旭西出事之後其他成員還是要以團的名義繼續工作。自從姜旭西住院以後,起初還有聯系,最近幾天卻徹底失聯,肯定是出了什麽問題。隊長跟姜旭西是同期一起訓練最久的,作為舞擔腰傷難免,只是有輕有重,這次姜旭西從舞台上踩空摔下去,必然加重了傷勢,擔心是難免的。

經紀人師南肯定有消息,卻沒有說過什麽。即使邊南一年紀還小,也知道這時候沒有消息,多半意味著不容樂觀。

周嶼白垂下眼點亮屏幕,消息界面依然空空蕩蕩。

他靠在座椅上看向窗外,三月底是個短促又漫長的時間節點。

草木汲汲生長,從零星綠意到百草叢生,似乎不過一夜之間。

但枯枝還在,充滿生命力的綠意伴隨著花開花謝。

前一日陽光正盛,春暖花開,轉眼淩冽寒風卷著落雪,六出紛飛。

倒春寒。

不是所有拼命向上生長的綠意,都能有迎來夏天的機會。

周嶼白摩挲著指尖,望著窗外開口:“師哥,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

“嗯?”正在醞釀情緒的師南被嚇了一跳,他扭頭快速看了周嶼白一眼,終於反應過來他剛才其實聽到了。

六個成員裏,唯有周嶼白,師南明明比他大了十來歲,對上他的視線有時依然會下意識避開。

就好像現在。

周嶼白此時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有些灰蒙蒙的雨天光線相對昏暗,將他的輪廓修飾的更加深邃。

他從未提過家裏的事,但即使周嶼白不提及,也能一眼看出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