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永隆七年

大雍的小皇帝甫一親政,就開始鏟除權淩主上的輔政大臣極其黨羽,同時勸農桑興商業,一時百廢待興。

但這些鬧的如火如荼的朝廷大事和定二奶奶一點關系也沒有,定二奶奶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人生的纖細,梳著垂簾髻,她皮膚白若明紙,一襲鴨蛋青的對襟琵琶衫著在身上顯得她比周圍的人白皙幾分。

不過,定二奶奶身上這件琵琶衫青中泛白,一看就是漿洗了數次。

站在她身畔的女子倒是一身胭紅色的妝花裙,格外的耀眼,二人並排在遊廊下走著說話,身後跟著幾個丫頭婆子。

“我聽說你們家屏兒怎麽又鬧了一場,這也還好是你,能忍啊。”尚四奶奶嘆道。

同時也不免對定二奶奶深表同情。

定二奶奶又沒有娘家人扶持,身世堪憐,偏生丈夫又出外讀書,公婆呢,還是個偏心眼的,有那樣一個小姑子,還好定大奶奶能忍。

尚四奶奶是阮嘉尚之妻,定二奶奶是阮嘉定之妻,二人是同一年嫁到阮家的,雖然嫁的不同房頭,但她二人關系一直不錯。

定二奶奶苦笑:“還不是為了那幾口吃的,前幾日我拿繡活兒出去賣,得了幾個錢,買了棉花給我們爺做了件棉衣托人送去,還剩幾文錢,就買了一根麥芽糖給蜜娘甜口,她就不高興了。趁我出去,在我屋子裏亂翻一通,叉著腰還要同我吵架,偏生不湊巧,這媒人帶著男方家上門。說起來,都怪我。”

尚四奶奶臉上解氣:“她這是活該,我聽說這門親事還是你們老太爺在的時候,兩家有那麽個意思。這男方的爹在興平府任教諭,家資豐厚,她失了這門親事,看她如何得意。”

阮家在江陵是望族,出過四世三公,當朝皇後也是出自阮家,但這阮家有位極人臣的,也有旁支疏族過的不大如意的,定二奶奶家這一支就是如此,尤其是家裏還供著一個讀書人,日子很是拮據。

“四嫂,你也別說我了,你這回怎麽沒跟尚四哥去江南啊,他在外行商,總得有個人照顧才是啊。”定二奶奶也很關心尚四奶奶,這商人在外誘惑多,萬一在外有了外室,哪裏還顧得上家裏,更遑論,尚四奶奶現在身邊只有個兒子,還病病歪歪的,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尚四奶奶眼神裏閃過一絲黯然,但她極為要強,不願意別人看出她的弱點來,故而滿不在意道:“我在江陵過慣了,嗜辣,可不慣吃甜口的。”

明眼人一聽就知道是借口,定二奶奶也不再多問,總之這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二人還欲說些什麽,只見遊廊那一側跑來一個白胖的小姑娘,她梳著丫髻,著鵝黃色的襦裙,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的人似乎心都軟了。

方才還無奈苦笑的定二奶奶瞬間笑靨如花,也不顧自己瘦弱的身子,一把就抱起小姑娘,還笑道:“我的小蜜娘,是不是等娘親等的急了?”

蜜娘歪著小腦袋,躲進定二奶奶的懷裏道:“我餓了,娘親。”

“好,娘這就回去,方才在你四伯母這裏拿了酒曲,回去就做你最愛的醪糟如何啊?”她這小閨女,什麽都不饞,就饞吃的。

說罷又歉意的對尚四奶奶笑了笑,尚四奶奶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她也知道這定二奶奶是個愛女如命的人。

小蜜娘窩在娘親的懷裏,似乎還能聞到皂角的清香,她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有些恍惚,又倏地掐了自己一下,會疼。

定二奶奶覺得好笑:“蜜娘,你這幾日動不動就掐自己一下,這是怎麽啦?”想到這裏,她收斂了笑容,問身後跟著的好婆道:“難道這幾日屏兒那丫頭故意帶壞蜜娘麽?”

好婆忙道:“屏兒小姐這幾日為了婚事不成,都不敢出房門半步,哪裏敢帶壞咱們蜜娘。”

聞言,定二奶奶方才親了親胖閨女:“若是別人欺負了你,你可要跟娘親說。”

她覺得女兒身上香香的,肉也軟,怎麽愛都不為過。

蜜娘這才發覺,自己做的不是夢,是真的回來了,回到六歲這一年了,這三天,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那日她醒過來時,母親抱著她默默流淚,門口是年輕時候的姑姑阮屏兒正叉著腰在罵她娘,在她記事起姑姑其實不是這般的,她沒那麽囂張,每次回娘家都是回來打秋風。

後來……後來…她就上京了,對阮屏兒這個姑姑沒絲毫印象。

甚至在蜜娘的印象中,她娘親一直是柔弱的人,可她以大人的視角去看這件事情,卻看出了不少玄機。

阮屏兒素日只知道蠻橫,欺負兩位哥哥嫂子,蜜娘的娘親沒少受到她的氣,她甚至時常還動不動就趁著定二奶奶不在家,進來翻箱倒櫃。

更甭提欺負蜜娘了,這也是時常有的事情,尤其是每次爹爹從書院回來,娘賣繡品,偶爾買個頭繩給她,都會被阮屏兒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