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陳拂衣, 下海筆仙,在夏禮心裏劃上了幾秒鐘的等號。

陳拂衣也想告訴夏禮究竟是怎麽回事,可他能說什麽?說前一天他們還在須彌山聊你想要叫什麽, 想要什麽樣的劍體,後一天他再來的時候當時連名字都沒有的夏禮就不見了?

他翻越整個洪荒遍尋不得,最後被困在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宮和鴻鈞大眼瞪小眼。一直到黃帝戰蚩尤, 人族大興之後才得以脫身。

當時通天還問他去不去看軒轅九黎和平共處祭天大會,陳拂衣用“無聊”兩個字打發了通天,自顧自往西方去尋智慧劍, 還指望智慧劍能說點什麽智慧內容。智慧劍倒是說了,他說:“不知道。”

錯過大概是天道給陳拂衣和夏禮扔下的最大絆腳石, 從上古時期到末法時代, 陳拂衣有無數次機會可以看一眼姬軒轅持有的夏禮, 但愣是一次也沒有看到過。

陳拂衣骨子裏還是矜貴優雅占的成分更多, 不然像是這種情況,他就該知道有個詞叫做“操淡”。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了陳拂衣,作為化形的鴻蒙紫氣,陳拂衣除了在夏禮的事情上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夏禮遲疑著擡起手, 放到了陳拂衣的胳膊上。他的身軀很穩,沒有絲毫發抖的跡象, 但夏禮就是感覺到了陳拂衣的落寞和沉重。

“在你這裏,我們認識了多久?”夏禮有些好奇地問道。

“五——”陳拂衣毫不猶豫地就能報出精準到秒的數值,卻被夏禮一把捂住了嘴, “算了, 要是以會元為單位的話, 你就別說了。”

陳拂衣的唇碰觸夏禮的手心, 他閉上了嘴。

“這也太久遠了。”夏禮以為自己很難接受陳拂衣的說法, 但暢想了一下那個年代,他又有點渴望:“是不是打得再兇都不會被雷劈,別人看我只會說:哇,那把劍好厲害。說起來,我以前挺羨慕元屠阿鼻二劍,殺人不沾因果,他們肯定不會被雷劈吧。”

陳拂衣驟然繃緊了肌肉,“元屠阿鼻算什麽,你更勝一籌。”

夏禮“嘿”了一聲,躺倒下去,“元屠阿鼻二劍還不如我?反正我也沒記憶,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陳拂衣順著他的方向,幾乎半個身體都壓在夏禮的身上,他目光逡巡片刻,最終伸出手摸了摸夏禮的臉頰。

夏禮沒有躲開這輕柔到仿佛羽毛輕觸的撫摸,他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第一次向他人吐露心聲。

“其實我不怕被折斷,我願意為主人屠戮一切擋在前方的障礙,若能斷在主人手中,硬抗天雷又如何。我不是夏姬那樣的聖道之劍,我只會主宰殺伐,可他們......不用我。

我那時候覺得,是不是因為我是夏姬的備胎,所以才不用我,然後我差一點就把夏姬磕碎了。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比夏姬強。然後我就更想不通,為什麽不用我呢?你知道嗎?天雷真的很偏心。但凡夏姬和姬軒轅擋在我面前,它都能不落下來。我同樣不明白,既然我是殺伐之劍,又不聽話,為什麽還要費勁救我?”讓他痛快地廝殺一場,折劍於無名之地,幹幹凈凈、一了百了地消失不好嗎?

夏禮一句句為什麽,讓陳拂衣產生了一種本源被撕裂的痛楚。

[總有一天,我一劍就能布下誅仙殺神的無上大陣。]

[我做你手中利刃,你劍鋒所指之處,統統掃平。]

蒙昧虛無籠罩之下,只有手中的劍清晰可見。

陳拂衣猛地抱緊了夏禮,極強的力度讓夏禮一把劍都感覺到了緊固。

“我說,陳長老。”夏禮踢了踢唯一還能自由活動的小腿,“真心話環節到此結束,你覺不覺得我們這個姿勢,有點別扭。”

陳拂衣放開了夏禮,在夏禮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後,他冷不丁地道:“你若折了,軒轅九黎二族所屬,一個也別想留下。”

夏禮回頭看著起身整理襯衣的陳拂衣,好一會兒才評價道:“現在我相信你的年紀了。不,應該說對你的出身概念又清晰了那麽一點,但凡換個普通點的來,都不敢在天道興人族的時候說這話。”說完,他打開窗戶往外看了看,晴空萬裏,艷陽高照,“這都不打雷,陳長老你很行啊。”

“我乃最後一縷鴻蒙紫氣。”陳拂衣看著夏禮,所以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麽夏禮會在他想為其鑄就劍體之前消失。

在須彌山上受誅仙四劍劍意影響,感而生靈的一塊小石頭,獨立於誅仙四劍天天想著做洪荒第一劍的小劍靈,為什麽突然失蹤了呢?

夏禮關窗的手抖了抖,他應該是很鋒利的,他不應該生銹,但他此刻扭頭的動作堪比生銹的機械。

“砰——”幾次呼吸之後才緩過神的夏禮關上窗,圍著陳拂衣左左右右繞了十好幾圈,“我還是去看看我的遊戲公司每個月掙多少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