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家庭

近些年,原生家庭對人的影響是一個熱門話題。

但這個話題放在左正誼和紀決身上,其實沒什麽好談。

如果讓左正誼自己來說,現在的他覺得,沒爹媽是一件好事,雖然辛苦了些,但也自由。反正這二十年都已經熬過來了,要往好處看。

但紀決能和爸媽和好,左正誼也覺得是好事。

雖說他有點想不通,紀決這麽倔的性子,對親生父母只有恨沒有愛,怎麽能突然回心轉意?

因為血濃於水嗎?

親情真是玄妙。

左正誼不禁又想起奶奶了。

曾經,老人用布滿皺紋的手拉住他,手心溫暖幹燥,像夏天熱烘烘的陽光,撫過他的手背和頭頂。她說:“等我想個辦法,把你接回去。”

左正誼承認,那是他對“家庭”渴望最深的時候,他動搖了,想離開潭舟島,和她一起走。

可惜後來她沒來。

她留下的電話號碼也打不通。

左正誼再也沒見過她。

這些因家庭而牽扯出的愁緒讓左正誼的心情有些低落,晚上回到基地,他沒像往常一樣和張自立等人嘻哈玩鬧,忙完就回房間休息了。

期間嚴青雲來找過他一次,拐彎抹角地打探他對自己今晚比賽上的表現滿不滿意。

左正誼誇了兩句,打發走他,晚上是和紀決一起睡的。

紀決慣會哄他,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往他耳朵裏灌。聊著聊著,左正誼就開始犯困,窩在紀決懷裏,把自己蜷縮成一只蝦米,讓紀決抱住。

“我好喜歡你抱我……”

左正誼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說話也細聲細氣,又往紀決懷裏深深鉆了鉆。

紀決沒應聲,嘴唇落在他頭頂上,親他的頭發。

左正誼胡言亂語道:“你好像我奶奶。”

“……”

頭頂動作一停,紀決問:“你又想奶奶了?”

左正誼不回答,他睡著了。

這是電競圈極為熱鬧的一夜,無數人因左正誼而亢奮,他本人卻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頭還有些昏昏沉沉。

但睡覺有療愈的功效,他的心情好了起來,開始跟張自立他們一起聊今天聚餐的事了。

據說,聚餐是蠍子老板方凱請客,飯店已經訂好了,等會兒他們坐基地的車過去。

戰隊經理杜宇成負責帶隊,正在給他們講注意事項,語氣活像帶小學生春遊的班主任。不過說是注意事項,其實也沒什麽。杜宇成主要叮囑他們別在餐桌上亂說話,乖乖吃飯比較好。

張自立問:“點菜呢?我能隨便點嗎?”

宋先鋒問:“我想加薪,這個是可以提的嗎?”

嚴青雲問:“不用喝酒吧?我酒精過敏。”

“隨便點,加薪不能提,不喝酒,下午還有訓練賽呢。”杜宇成嚴肅地回答,目光轉向紀決和左正誼。

他看了紀決兩秒,欲言又止。

看左正誼時說:“正誼,方總想跟你聊聊。”

“啊,好。”左正誼不怎麽在意,他能猜到方凱準備說什麽,無非是類似周建康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你是WSND的未來”“你要扛著WSND往前走”……

左正誼至今也不知道周建康說這些話時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用。

但當時他全部都信了,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恨不得為WSND拋頭顱灑熱血來證明自己的忠心。

現在他對人情世故略有領悟,不會再那麽天真。但老板願意哄他總不是壞事,側面說明他有足夠的價值。這種價值就是他能在蠍子掌握話語權的底氣。

果然,正如左正誼預料,他們先到飯店包廂,方老板姍姍來遲,見了面,一開口就說看了他昨晚的比賽,誇他厲害。然後話不過三句,就聊到他對蠍子的重要性上去了。

和方老板同時到場的還有紀決的父母,紀國源和謝蘭。

這二位比方凱更像老板,甫一落座,氣氛就安靜下來,在場的選手加管理人員十來個,都用鼻孔細細出氣,頭都不擡了。

左正誼和紀決並肩坐著,挨了無數道眼光,一時也有些不自在。

紀決卻是沉默的。

沒人跟他搭話的時候,他就不主動開口,對他爸媽也不熱切。但他不開口,話題卻總是繞著他轉。

起初,謝蘭問杜宇成:“杜經理,小決在基地裏表現怎麽樣?”

杜宇成頗感壓力,客套地說“很好”,誇紀決有天賦又肯努力,跟左正誼中野聯動打得出色,能carry比賽。

什麽“中野聯動”,什麽“carry”,謝蘭女士自然是聽不懂的,也不在意。她只要知道自己的兒子很優秀就開心了,笑眯眯問:“能奪冠嗎?我們現在是第幾名呀?”

方凱道:“EPL暫時第四名,可以沖沖分。冠軍杯小組賽還沒打完,但我們勢頭不錯,也能爭取。”

謝蘭不懂賽事規則,聽完問:“EPL和冠軍杯是兩個不同的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