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他的道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大雪依舊。

林海峰來了,帶著妹妹林落月。兄妹二人是來道歉的,帶了滿滿一車的禮物。

太平觀後院的那間小房裏,銅盆裏的木炭燒的紅彤彤的,查文斌坐在那用一根鐵鉗慢慢翻動著炭火。

“查大哥,我是來替妹妹道歉的,我妹妹她不懂事……”

“不,是我錯了。”查文斌打斷了他的話,繼續道:“我不該拿你們的生命來賭,即使你願意賭,但我也承受不起這賭輸了的代價。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都該由自己來決定自己的命運,該道歉的人其實是我,對不起!”

他起身朝著兄妹二人深深鞠了一躬。

小月也急了,上前想要扶起他道:“查大哥,您別這樣,是我不好,是我沖撞了您,我哥哥都和我解釋過了,而且在這之前是我願意賭的,只不過當時那情況……”

查文斌道:“我相信你,如果這件事換做讓你來承受,你也會像你哥哥那樣去做。你們兄妹倆,彼此都可以做到為對方犧牲。可我知道,那樣的話,你哥哥同樣不會原諒我。你們誰又都不希望對方為自己受哪怕一點點委屈,這本來就是個矛盾體。

可這個世界從來就是有得必有失的,我做不到兩全,我更不該拿別人的性命來做一場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的賭局。

海峰,你喝下去的毒藥是真實的。從結果來看,你們兄妹倆如今都好端端的站在這兒,似乎我是對的。

可換句話說,誰又敢保證,那一晚,你不喝毒藥,小月就一定會出事呢?難道就憑我查文斌的一句話嗎?”

見他們還想說什麽,查文斌又道:“對不起,其實是我自負了。我過於高看了自己,其實我又是誰?我不過是個連自己命運都不能做主的失敗者罷了,我又有什麽資格來試圖改變別人的命運。

這幾天,我一直在反省,我似乎忘記了那門上寫著的那副對聯,太平觀從來就求不得太平,我太拿自己當回事了。道行未到,以至於險些釀成大禍,好在海峰如今沒事,若不然我還有什麽臉面去見小月。

所以,我決定,從今日起,離開太平觀。”

小月急道:“查大哥,我真沒想到會對您造成這麽大的傷害,您這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麽一攤香火,要是因為我的任性,那我豈不是成了真正的大罪人了。”

查文斌環顧著四周道:“這裏本來就不是我的,我也從來就不屬於這裏。原本,我想借助這座道觀宣講道法,弘揚正道。可如今看來,我根本沒有資格坐在那裏。”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神情有些低落,但很快眼神就又恢復了明亮。

“兩位,咱們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這兩枚龍鳳玉佩,是我的一點小心意,也希望此物能夠保兩位日後平安。”

話已至此,查文斌已不願再多說什麽,林氏兄妹雖萬般無奈,也只能悻悻而歸,只留下心中無限的遺憾和懊惱。

待他們下了山,超子這才從裏屋出來道:“你把那對樓言送你的那對九龍寶壁,轉送給他們了?”

查文斌輕聲“嗯”了一下。

“值得嘛?就那兩個不識好歹的東西,那天要不是他們攔著,在醫院裏,我就想抽她了!”

“哪有那麽多值得不值得啊!這事畢竟是我莽撞了,沒有考慮到全局。”查文斌起身道:“過了這一劫,再有那對玉璧,我想可以保這對兄妹此生無憂了。”

“真的要下山嘛?”超子苦笑道:“這座太平觀可是耗費我們整整一年多的心血,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更是不計其數,現在它已經上軌道了,可你卻又不想再要它了。”

“你坐下。”查文斌拉著超子坐在一旁道:“道觀道觀,道在前,觀在後。觀只是一座好看的房子,而道才是根本。

我天正道創派至今,從來都是天當瓦,地當床。可天正道歷經這麽些年,還是傳到了我的手裏。天正道的根,就在民間,就在那大川大河裏。可我卻用這麽一座漂亮的房子把自己關起來了,是我自己忘了本啊。

歷史上,那些洞天福地,從來沒有因為哪一個高人不在了,道觀就衰敗了。如果能衰敗的道觀,就說明它本身就不是福地。

太平觀從來就不是我們天正道的,而我也從來不屬於太平觀。你們為太平觀的重建立下了功勞,是有福報的,只不過它需要一個更加懂它且真正有德行的人來支配它,如此香火才可綿延,道法才可傳承。

做人必須得認識到自己的優缺點,說到底,我的能力不夠。這麽一陣子下來,我的確是得到了關注,也收獲了諸多的信徒。但我發現,我的性格讓我只能僅限於自己的世界,卻嘗不了這萬千的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