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冥幣

何老西是什麽人?那也是出了名的老油子一個!什麽樣式的陣仗是他沒見過的,被人趕出門來又掏出煙來遞給那指客道:“好端端的發什麽火啊,我只是個生意人,哪裏要是得罪你了,請明說。”

“行,”那指客點頭道:“那你自己進去看唄!要是那個人說了是他買的,你這東西你就留下!”

“去就去!”何老西這不直挺挺的走進了那堂屋,堂屋裏頭放著一門板,過去死了人需要停屍,通常的做法就是卸下大門板,然後用大條大板凳搭著,把人放在門板上,入棺是第二天晚上才有的事情,那叫入殮,據說這麽做是怕有些人假死,這種事情是發生過的,所以留一個晚上先。

通常第一個晚上死者大多保持著生前的模樣,這一進屋子何老西就聞到了一股燒焦了的臭味,他看著目前前頭放著的用來燒紙錢的鐵鍋心想這家人燒的什麽玩意怎麽這麽臭呢?所以啊他就進去瞟了一眼。

屋內光線十分昏暗,門板跟前有一木頭桌子,上面淩亂的放著一個香爐兩對蠟燭,桌子下方有一油碗,正無精打采的燒著棉質燈芯,那火光一跳一跳的好似馬上就要滅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跪在鐵鍋跟前一邊啜泣一邊往裏頭丟著黃表紙,她見來人了便擡頭看了一眼。

第一次對視何老西沒在意,就在把目光從那孩子身上挪開的時候忽然覺得方才自己隱約見到那孩子的眼睛裏流出來的不是淚,好像有一些紅兮兮的東西,於是他趕緊再低頭去看,那孩子已經轉過頭去繼續在那低頭燒紙了。

“媽的,肯定是想多了。”他搖搖頭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後想看清楚那棺材上躺著的人,走過去一瞧赫然發現那是一雙燒焦了的鞋子,大半個鞋底都成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再往前一看,好家夥大半個腿上的肉都焦黑了,褲子只能依稀分辨出殘存的幾團黏著的布料,再往前何老西自己都不想再看了,這種死法過於殘忍……

就在這時,他猛地瞥見那案頭放著一個鬥笠,這鬥笠上頭系著一根紅色麻繩,右邊的位置還破了一個洞。這東西他認得,這不白天給自己訂貨的那個人戴著的嘛。

何老西心想,總算是找到證據了,我看你們還不承認!

說罷,他就當堂喝道:“這帽子是誰啊?”見沒人回答,他又重復了一句道:“我說,那頂鬥笠是誰啊?”

這時一直在那小聲啜泣燒紙的孩子哽咽著道:“是我爸爸的……”

何老西一看有人認領了,這就好辦了,蹲下身去道:“哦,你爸爸的,你爸爸在哪啊?帶我去找他吧……”

“啊!”得一聲那孩子頓時就大哭了起來,外面頓時沖進來幾個怒氣沖沖的年輕人,那指客上前就給了何老西一個巴掌道:“再來欺負孩子,就打斷你的狗腿!”

“你們打人!”何老西捂著那火熱痛辣的臉頰道:“你們給我等著!他娘的,是誰下午找老子買的東西,給老子站出來!”

那指客見他還在叫囂,直接拽起他的衣服脖子往那躺著的死屍頭上按了下去狠狠道:“你不是問那帽子是誰的嘛,就是他的,你問他去要啊,要是他能起來答你,你就問他要吧!”

那孩子也是忙起身就拉著何老西的衣服往外拽,一邊拽還一邊哭道:“你不要碰我爸爸,你不要碰我爸爸!”

何老西頓時就明白了,那張臉瞬間“刷”得一下就白了,他終於想起了方才上山之前查文斌跟他說的話了,一把撒開那指客的手,撒腿就往外跑,拽著那幾個苦力道:“把東西趕緊搬走!”

這苦力可就不幹了,辛辛苦苦的好不容易擡上山,咋就又要重新給擡回去,而且幹這行的是有規矩的,誰沒事會大晚上擡著棺材和那些紙紮到處跑,他不嫌晦氣,人家還嫌晦氣呢。

領頭的那個苦力叫歪嘴,他吧唧把煙頭扔在地上踩了兩腳道:“何老板,我們可不跑晚上的碼頭的,您自個兒想辦法吧。”

何老西苦笑道:“我能有什麽辦法?你們幾個就幫幫忙,做做好事,我可以加錢。”

“這不是錢的事兒,”歪嘴道:“這樣吧,你把東西留在這兒,明兒白天我再帶人來拉,不過今天的事兒今天閉,先把今天的工資給結了吧。”

因為幹這行的都要避晦氣,所以給錢一定得包上紅包,所以何老西無奈,也只能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紅包挨個發了,又好話說盡,那村子裏的人才勉強同意他把東西給挪到一處沒用的老柴房裏先存著,約好明天一早再來搬走。

不過饒是如此,何老西還是挺樂意的,要知道,他可是收了人兩萬定金,如今找不到買主了,自己可不是白白撈了這筆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