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對質

寧程像是也被他這話驚到,好半天,才深深吸了口氣,滿是沮喪之意。

只聽他慘笑一聲:“師兄當年……也說過這樣的話。可他的下場,你看到了?”

寧奪一字字道:“我既不會傷害同門,也不會叛出師門。那麽,師父到底是為什麽,會擔心我重蹈我叔叔的覆轍?”

寧程赫然站起身,厲聲喝道:“你叔叔更是從來沒傷害過同門,也沒背叛過師門!……”

這話一出,整個密室內的空氣像是忽然完全凝固。

元清杭心裏怦怦直跳,心思急轉。

雖然他和寧奪都堅信當年之事必有蹊蹺,可是苦無半點證據,也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如今卻忽然從寧程口中聽到這樣斬釘截鐵的一句,怎麽不驚駭萬分?

寧程到底知道什麽?既然知道,為什麽外間從未有人聽聞?

寧奪默默注視著寧程,道:“若真如師父所說,那徒兒懇請師父告知當年隱情。”

等了半晌,寧程卻一言不發。

寧奪終於起身,一撩衣襟,跪倒在地。

元清杭嚇了一跳,那根藤蔓飛快長出了幾片厚實的葉片,悄悄鉆進了寧奪膝下,墊在了下面。

寧奪低著頭,感受著膝下的柔軟,情緒終於平靜了些。

他聲音艱澀,啞聲問:“那是徒兒的叔叔,是將我從瘟疫堆裏找回來的血脈至親。我是不是連問一聲,都不能問?”

寧程的牙關,似乎在輕輕發抖。

寧奪擡起頭,平靜眼中卻有激流翻湧:“若他真有天大冤屈,又或是情非得已的苦衷,那到底為什麽……師父不能幫他澄清一二,又為什麽任由他死後背負著這樣的滔天汙名?”

寧程踉蹌一步,跌坐在身後小床上,半晌才道:“起來吧……你想知道的事,總會水落石出的。”

他幽幽出了一回兒神,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在掙紮著什麽。

終於,他又接著道:“那晚上,師兄興致極好,和我聊了很久——他平時只當我是個孩子,很少這樣和我傾訴。”

“師兄這樣信任我,我自然很開心,可是看他說到那個魔頭時的晶亮眼神和表情,我又心裏難受。”

“我總有種古怪的感覺,好像從今以後,師兄就會和一個邪惡的外人成了知己莫逆,離我們這些師兄弟們會越來越遠。”

“一直到了半夜,師兄才說完了,笑著道:好啦快睡吧,過幾天,等師尊外出訪友歸來,我把小侄子的事稟告於他,師尊也一定會很高興。”

寧程模仿著寧晚楓的語氣,原本一直這樣娓娓道來,可忽然地,語速就快了些。

“過了幾日,商師兄和鄭師兄一起外出回來了。他們這次是聽了師尊命令,去截殺一個殺戮無數的魔宗妖人,大勝而歸。大家夥兒都圍著他們詢問戰鬥經過,只有我想到寧師兄和魔宗中人交往的事,不由得悶悶不樂。”

“結果商師兄看出了我有心事,便悄悄問我怎麽了。”

“我心裏實在憋得厲害,又擔心師兄誤入歧途,被魔宗壞人所害,就忍不住,將師兄和那位魔宗妖人交往的事,和商師兄說了。”

寧程的語聲變得嘶啞之極,微微顫抖:“商師兄聽了大吃一驚,又發愁又著急,便安慰我說,他會找個機會勸勸師兄。”

元清杭在床下,不知為什麽,某種極為不安的感覺充斥了全身,心裏就是一沉。

寧程的語氣也越發尖銳激動:“這樣風平浪靜又過了幾日,師尊終於外出歸來,那一天,師兄卻恰好去了山下采買物資。當天晚上,我守著門等師兄回來,鄭師兄卻忽然來到我們房中。”

“他面色極為難看,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可是任憑我怎麽問,他也只是苦笑著摸摸我的頭,說他是來找寧師兄的。”

“就在這時,師兄終於外出回來,一看見鄭師兄的神色,也是一驚。”

“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晚的月光極冷,照著鄭師兄平時開朗的臉上一片慘白。”

“師兄急忙問他出了什麽事,鄭源師兄看了看我,卻猶豫了一下,道:叫小程睡吧,我們去外面說。”

“他倆把門帶上,站在院子裏開始竊竊私語。我哪裏睡得著,便爬起來藏在窗子下,豎著耳朵偷聽。”

“鄭源師兄站在樹下,面龐正對著我,隔得雖遠,卻依舊能看得出他臉色青白,眼神木然,像是剛剛經歷了什麽可怕的事。”

“鄭源師兄從小和師兄一起長大,一向也和師兄感情極好,我從沒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不知怎麽,心裏就是一陣慌亂。”

“可他們聲音刻意壓著,我使勁捕捉,也只隱約聽見了模模糊糊的幾句。只聽見鄭源師兄顫著聲音說:這事已經定了……我只是想和你告一下別。”

“只聽見師兄又驚又急,低低壓著嗓音,道:這怎麽行?你絕不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