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緬懷(第2/3頁)

宇文離猛然擡頭:“可是我才是您的孫子!”

宇文瀚嘴唇發抖,厲聲道:“那又如何?若你只是一時沖動殺了澹台超、悄悄隱瞞也罷了,你卻親手將那個元清杭抓了送給澹台明浩,你這借刀殺人之舉,難道不是一錯再錯,毒辣無情?!”

宇文離的雙唇已經被他咬出了血痕,他啞聲道:“是……一錯再錯,說的便是孫兒這樣的人。”

宇文瀚越發憤怒:“還有澹台小姐呢?你殺了她兄長,卻要娶人家妹妹,以後和澹台小姐夜夜相對、生兒育女時,難道就不會有一點內疚?”

宇文離猛然擡頭,嘶聲道:“孫兒是真心對澹台小姐的。只要我一心一意對她好,她一輩子不知道,又有什麽打緊?”

宇文瀚怒道:“你簡直不可理喻!你以為能瞞住她一輩子,可現在又怎樣?還不是人算不如天算!”

宇文離面如死灰。

夜色越發濃深,他一身單薄裏衣,跪在地上,小腹前纏繞的紗布上,隱約透出了殷紅的血痕。

宇文瀚望著那抹刺眼的血跡,終於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床頭,望著宇文離那柄隱隱邪氣外溢的寶劍,忽然一張手。

寶劍赫然飛起,落入他手中,發出了一聲厲鳴。

宇文離赫然擡頭,仿佛知道了祖父要做什麽,張了張嘴,想要求情,卻終究不敢。

宇文瀚手腕一抖,長劍出鞘,寒光四溢。

他雙指一並,重重抹上劍刃,一股浩然正氣鋪天蓋地壓下,深入劍鋒。

寶劍微顫,發出了一聲不甘又淒厲的低鳴,寒光一黯,鋒芒盡去。

和澹台明浩封了常媛兒的“裁春”一樣,他這一出手,也同樣用秘法封了宇文離寶劍的劍魂!

“這劍被你強行收服,卻心中不甘,留著只會日日擾你心性,滋生戾氣。”他猛然將長劍一擲,劍刃深深沒入青石地面,宛如刺入柔軟豆腐。

他厲聲道,“以後做事做人,再敢走錯一步,我用這劍親手取你性命!”

……

宇文離看著祖父大步踏出房門,在地上又默默跪了半晌,才掙紮著爬起。

他顫抖著手,在地上拔出自己那把劍。

劍身暗淡,氣息死絕。

千辛萬苦、付出巨大代價得來的劍魂,就此和他失去了聯系。

他手捂著踉蹌著爬回床上,默默躺了下去。

小腹上的傷口似乎越來越疼痛,他擡起眼,冷冷望向了床側搭著的大紅新郎喜服。

僅僅半天之前,身邊還是紅燭醇酒,賓客雲集,心心念念的女子也即將成為他的妻子,可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纖長的手指按在了傷處,忽然重重按了下去。

劇痛襲來,他驟然咬緊了牙關,額前黑發已經被冷汗浸濕。

……

宇文瀚腳步沉重,沿著走廊,回到了自己的臨時客房。

一位面容蒼老的老仆無聲跟在他身後,手掌輕輕揚起,將屋角的犀角燈燃亮,輕聲嘆道:“宗主,小少爺是一時糊塗,您千萬別氣壞了身體。”

宇文瀚像是老了十歲,緩慢地在太師椅上坐下,面色慘淡:“我只恨自己只教他修為秘術,卻沒能好好教他做人。”

他茫然擡頭,看向了那老仆:“桂平,是不是我對這孩子真的過於嚴苛,才叫他如履薄冰?”

那老仆一只眼睛精光灼灼,另一只眼睛卻黯淡無光,顯然是瞎了。

他低頭道:“宗主親手將他教養長大,不說萬千寵愛,也是舐犢情深。離小少爺也是感受到您厚愛,所以才如此思慮良多,不小心走錯一步。”

宇文瀚苦笑:“我寧可宇文家沒落不堪,也不想被心術不正的晚輩發揚光大。”

老仆安慰道:“不會的,宗主您嚴加管束後,離小少爺一定會知錯就改。”

宇文瀚怔怔望著窗外夜色:“……我原來也以為他爹會知錯就改,可最後還不是做下滔天惡行,害人害己。”

老仆臉上皺紋更深,顯出了點愁苦之態:“宗主別這樣想。小少爺不會重蹈二公子的覆轍的。”

宇文瀚搖了搖頭:“我就是怕。他爹何嘗不也是這樣天資極好,卻本性頑劣,行事瘋狂。”

他眼中露出了強忍不住的痛苦之色:“我後來也常常想,假如不是牧雲太過優秀,對比之下顯得他這個次子不堪,或許他也不會如此嫉恨自己的兄長。說到底,還是我太過偏愛牧雲,對他諸般苛責,是嗎?……”

老仆深深嘆了口氣:“宗主,話不是這樣說。長公子他是真正的天賦驚人,又心性純良。無論是族中長幼,還是外間仙門同輩,誰不誇長公子一聲‘霹靂手段、菩薩心腸’?”

他隨手往宇文瀚面前的茶盞裏添了點茶:“宗主拿他做榜樣來激勵二公子,也是人之常情。是二公子心胸狹隘,自己想歪了,怪不得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