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激辯(第2/5頁)

從這一點說,這個年輕人今日救了這蠱雕一命,何嘗不是也救了易白衣一命!

元清杭急忙向他還了一禮:“易老無需自責。在這麽多只蠱雕體內同時植入氣機符,已經是耗神耗力。偶有不察,實在不算什麽。”

易白衣卻依舊魂不守舍,慘然道:“作孽啊……老朽自覺問心無愧,可是又怎麽知道,以往到底有沒有犯下這樣的無心過錯?”

他目光發直,怔怔看著元清杭:“小兄弟你剛剛說,獅虎搏兔,人族食肉,都是天性。那麽老朽又為何如此傲慢,毫無愧意地殺害這麽多生靈,只為了救人族性命呢?……”

旁邊不少人都心裏暗暗搖頭:這老頭兒被這年輕人一通胡說,竟是繞得糊塗了。

醫者就地取材,無論用什麽靈植,殺什麽異獸,本來就是天經地義,若是糾結這種對錯,那世間的醫者豈不是全都該立刻放下銀刀,誠心懺悔?

元清杭一怔,沉思了片刻,沒有立即說話。

場內有陣奇怪的沉默。

這少年在第一輪中逆風翻盤,最後一輪中又舉止驚人,就算覺得他堅持救治並無必要,可大多數人心裏,也不免隱約覺得,這少年雖然迂腐,可似乎比場上的任何一個考生,都當得起一個真正的醫者。

莫名其妙地,很多人都想聽聽他要說什麽。

不遠處,寧奪更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目光看向了他藏在衣袖下的手腕,似乎想要透過一般。

“易老,有句老話,您一定聽過。”元清杭望著易白衣那痛苦的眼神,和聲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易白衣茫然道:“自然聽過。”

元清杭微微一笑:“這句話,當然不是說天地不夠仁慈,把世間萬物看成低等的祭祀貢品。”

場上的諸多宗師們默默不語,暗暗點頭。

“這句話其實是說,天地看待萬物是一樣的,不認為什麽種族更加高貴,也不認為什麽種族更加低賤。”

易白衣更加混亂,喃喃道:“是啊……萬物自有其道,那我為什麽要逆天改命,害死那麽多生命?”

元清杭眼神晶亮:“當然不是。這一句背後的意思還有一層,那就是天地只會順其自然,坐視不管。所有的種族為了自己的生存,無論做出什麽行為,都也同樣天經地義,無需自責悔恨。”

他指了指台上昏睡的蠱雕:“生而為母,它會為了養育胎兒,用盡全力捕獵殺戮。而一個人族,假如為了活命,捕殺它和它的胎兒進食,那也同樣不算過錯。”

易白衣眼中浮起血絲,忽然砰砰捶著自己的頭:“可我並不是為了活命才迫不得已殺它。這場上的累累無辜生命,都是我一手害死的!”

場上不少人看著他狀若癲狂,心裏都是一驚。

就因為這麽一件小事,片刻之間,這心魔竟然已經種在了易白衣心中,想要拔除,又談何容易?

元清杭沉吟半晌,目光略過眾人,鄭重道:“晚輩有一事不明,想與諸位藥宗的前輩探討一下。”

木安陽點點頭:“但說無妨。”

場上的人無不好奇,就連劍宗和術宗的年輕弟子們也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元清杭想了想:“我們醫者,治病救人大多數是獨自完成,靠的是平生經驗,也靠師門獨家傳承,對嗎?”

百草峰峰主撚著胡須:“那是自然。”

“可對一個醫者來說,一生中見到的病例也不過百千。”元清杭誠懇道,“無論哪個藥方才對這個病人最有效,醫治手段是否是最佳,其實都難以對比。”

木安陽頷首:“名醫自然見識廣一些,家族傳承的驗方也更多。”

元清杭微微一笑:“可單打獨鬥,終究難免誤判。”

厲紅綾冷笑道:“那有什麽辦法?難道還指望各家能無私奉出獨家藥方,在一起取長補短嗎?”

元清杭搖了搖頭:“辦法或許有的。假若——我是說假若,有驚天修為的仙人,找到了一種異族生靈,例如某種白色小靈鼠,極為適合用來試驗藥性,於是這位仙人就帶著身邊弟子,拿它來喂毒試藥,從而研究最好的藥物、和最佳的醫治方案,諸位覺得此舉是否妥當?”

場上的絕大多數醫修互相看了看,都紛紛道:“這有什麽?我們誰家都豢養過這樣的靈獸用來試藥的。”

元清杭又緩緩道:“那麽假設這位仙人覺得這種靈鼠很是好用,於是囚禁了母鼠,大量繁育?”

他緩緩道:“養育出數以萬億的小鼠,同時收了無數弟子,指揮著這些弟子將這些小鼠囚禁籠中,不見天日,有的拿來解剖觀察,有的拿來喂毒試藥,以至於殺生無數、屍骨如山呢?”

眾人都是一怔,不少人想了想那小鼠屍山血海的模樣,心裏都是一寒。

終於有人訕訕道:“我們所用的,不外是幾十幾百,哪裏有千千萬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