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放歸

薄霧漸漸稀薄,四周的天光變得亮了些。

小院中,夜裏凝聚在灌木叢裏的絲絲魔氣已經散了,辛辣刺鼻的異香也變得疏淡,鉆進鼻翼間,絲絲清涼。

元清杭眼瞼上落下一道陰影,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旋即翻身,飛快爬起來。

“紅姨?”

厲紅綾背對朝陽,晨曦打在她一身紅衣上,鍍上了一層冷艷紅霞。

她目光淡淡落在元清杭身上,看著他衣服上淋漓的血跡和手腕上的傷,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冷哼了一聲。

轉身一拍,一道黑色符篆擊向門禁,那道牢牢鎖死的門瞬間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門後沉睡的厲輕鴻身子一歪,驚跳起來,揉了揉眼睛,又驚喜又害怕:“娘……”

厲紅綾一步踏進屋內,看向地上頭歪頸斷的驚屍,臉上煞氣隱隱浮起,素手一揚,一簇黑色火焰撲向屍體,瞬間騰起烈烈兇焰。

不到片刻,焦臭味彌漫,驚屍變成了一堆黑色粉末。

元清杭扒在門框上,探著頭,咂了咂舌:得,也不用碎屍再鎮壓了,這麽直接埋了做花肥效果更好。

厲紅綾抓著兒子的手,將他一把拉出屋外,在日光下細細看了他周身一遍,發現沒什麽大礙,才冷聲道:“一具低階驚屍而已,還要小少主來幫忙,這麽沒用?”

厲輕鴻咬著嘴唇,目光躲閃處,忽然就看見了元清杭的手。

他目光發怔,忽然顫聲問:“兔……兔子呢?”

元清杭眨眨眼:“兔子急了果真會咬人的。被我割了脖子,居然反咬了我一口,然後一蹬腿逃了。”

厲輕鴻小臉慘白,半晌不說話,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旁邊厲紅綾忽然冷笑一聲:“兩個都是蠢貨,一個比一個蠢!”

她雖然平日對元清杭寵愛客氣,可是畢竟是長輩,元清杭看她動氣,也不敢反駁,只示弱央求:“紅姨,你多教我們幾種符篆和咒語可好?下次遇見這種臟東西,我們也好有保命的手段。”

厲紅綾臉色依舊不好:“符篆陣法我又不擅長,過一陣子,你也該去你姬叔叔那裏常住了,請教他才是正經。”

元清杭一愣。

魔宗現在有兩位護法,一左一右。

左護法是厲紅綾,擅長用毒和醫藥,右護法則名叫姬半夏,據說是符篆陣法全能精通,名聲更響。

他也曾來過厲紅綾這裏幾次,每次都是來取一些丹藥,匆匆而來,又匆匆地去,很少停留。

印象裏,是個相貌清矍、沉默憂郁的中年男人,怎麽現在就要換到他那裏去學習新知識了嗎?

“我還想跟著紅姨多學點醫術,還有怎麽用毒解毒呢。”他笑嘻嘻道,“難得有幾個倒黴蛋練手,總得有始有終嘛。”

厲紅綾尚未回話,厲輕鴻已經急急地插話:“那我也一起去學嗎?”

厲紅綾臉色一沉:“怎麽,想早點離開這兒?”

厲輕鴻惶急地使勁搖頭:“沒、沒有,我只想跟著少主哥哥……”

厲紅綾冷道:“小少主他聰穎早慧,很快就能學成出師。你這麽天資愚笨,想跟在他身邊,也得看看自己的分量。”

厲輕鴻嘴唇輕動,死死忍住眼眶裏的淚水,可是終於忍耐不住,“啪嗒”地掉落下來。

元清杭在心裏長長嘆了口氣,郁悶得無以復加。

一晚上做知心大哥哥,不如當娘的幾句心理暴擊!

他咳嗽一聲,拉住了厲輕鴻冰涼的小手:“紅姨,鴻弟可厲害了。昨晚他一個人在黑屋子裏,把那個驚屍幹掉了!要是換了我,說不定都要被活活嚇死。”

厲紅綾淡淡瞥了他一眼,臉色譏諷:“你最近是吃了什麽奇藥了,轉性子倒是快。”

元清杭笑嘻嘻看著厲紅綾,心裏卻嚇了一跳:糟糕,人設變得太快,有違和感嗎?

“紅姨,我長大了呀!”

厲紅綾一雙妙目凝視著他,直看得元清杭心裏撲通亂跳,半晌才幽幽道:“果然是天性難改。”

元清杭一雙眼睛黑亮亮地看著她:“天性?”

厲紅綾淡淡道:“你們元家的人,全都這個模樣。你爹娘,你舅舅……你這麽小的孩子,怎麽也擰不過來呢?”

元清杭昂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道:“紅姨,我爹娘和我舅舅,都怎麽了?”

厲紅綾牽著他倆,疾步往前走,冷笑道:“全都被那些仙宗名門害死啦。嘿嘿,什麽心性赤誠,什麽天縱奇才,還不是一個個死不瞑目,悔不當初。”

……

接下來幾日,厲紅綾倒也沒再接著加害眾人,只按照那天的說法,督促著元清杭和厲輕鴻學習用藥解毒。

元清杭拿了各種貴重的藥物去用,她也不阻攔,就算是用錯了藥,也不提醒,只等有了惡果,才出來解惑教導。

這樣反反復復幾天,好不容易,幾個神農谷弟子的余毒才慢慢除盡,身體也一日好過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