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回京

郭貴人覺得,自己從沒打過這麽令人如坐針氈的雀牌。

姜恒給裕妃準備的生辰禮是四套麻將,材質各不相同。但皆是用方方正正的牛皮小箱子裝著,抹開銅扣打開箱蓋,就可見大小相同,打磨光潤可喜的麻將塊整整齊齊累著,頗為賞心悅目。

裕妃打開一副便誇贊一副。

其中最昂貴的當屬一副燒的很透明,印著金字的玻璃麻將:時移世易,姜恒原來用的最多的玻璃制品,這會子卻是最昂貴的奢侈品。果然裕妃一看到這一副就立刻道:“喲,這可貴重了,得擺起來看著,這可經不得摔打。”屬於陳列型而非實用性麻將了。

後裕妃又看過其余三副,順手就拿起最後一副竹骨質地的一張牌,放在手裏把玩著,翻過來一看,是一張東風。

裕妃暗暗嘆了口氣,人這一輩子簡直是雀牌,有時候不在於牌好不好,倒要看命數巧不巧,你的牌好,旁人說不得更好,正開一個天胡。而有時看著自己的牌不怎麽樣,但可能一桌上其余人一個比一個爛,最後竟也贏。

天兒有些熱了起來,這竹骨雀牌是一種清涼蘊蓄的天然綠色,握在掌心倒是舒服。

裕妃收下這份生辰禮,與姜恒說完道謝並關懷的一程子客套話,然後轉頭對黃楊道:“咱們宮裏也收著一套紅瑪瑙的雀牌,雖不如今日這金星玻璃的,但紅潤潤的也有幾分可賞玩處,你拿了來叫你信妃娘娘品鑒品鑒。”

還格外風趣道:“我知你喜歡各色紅瑪瑙紅玉石的擺件,你若喜歡那副雀牌——拿一箱金子來換就是了。”

滿屋裏宮女都笑了。

姜恒莞爾:其實並非她喜歡各色紅瑪瑙器物,而是皇上,總喜歡給她送各色石榴器物,自然多紅色。

黃楊出門往庫房去,順手就帶走了鹹福宮正殿廊下的宮人。

裕妃隔著窗子,見廊下無人,就開門見山:“前些日子聽聞妹妹沒精神,萬歲爺和太後娘娘都不叫人去攪擾你的,我便有話說也不得上門,好一陣心焦。”裕妃與她說話時直視她的眉眼,毫無閃躲處。

“慎刑司的事兒,我一般是不打聽的。但這回被抓走的那個姓費的宮女,原是在我宮裏待過的,我聽聞了此事自然上心——她若犯了什麽滔天大罪豈不是我這個前主子沒教導好。”

裕妃提起來還有點咬牙切齒:“原本以為她眼皮子淺嘴又敞,頂多是偷了東西亦或是與人拌嘴才被慎刑司拿了去。誰料托了人拿銀子往慎刑司尋了相熟的副主事問了,才知道她竟然編排出那作死的話!”

裕妃看著姜恒:“我原想去永和宮解釋一二的,正好這會子你來了。”

姜恒忽然想起她剛進宮的時候,年貴妃處特意送了一對金魚來為羞辱,姜恒原以為是自家事。可後來去中正殿,在門口就遇到了裕妃,聽她開解自己,告訴她不要年輕氣盛就沖年貴妃去,姜恒才知道,這宮裏是沒有絕對秘密的。

區別只在於人說與不說。

就像這回的流言之事,皇上壓得住不傳,但各主位處,只要用心打聽,多少能知道些。

裕妃瞧著姜恒只出神不說話,還以為她不肯信,索性直接道:“事關孩子,你總要謹慎些的,將心比心,要是有人拿那些話來說我的弘晝,我自也是不肯輕易放過去的。要不這樣,我或起個厲害的誓給你,或是讓慎刑司的蘇嬤嬤過來,只管問我,她是問慣了人的,一句話對不上也看得出馬腳,我有問必答的。”

姜恒回神而笑:“這話就太重了,哪裏用得上。裕妃姐姐爽快提了這事兒,我心裏就信了。”

“況且原本這流言的指向也太明顯了些,宮裏負責漿洗的宮女不知有多少,偏是這個從姐姐宮裏出來的宮女不檢點,又與各處牽連著,估計裕妃姐姐也委屈。”

聽了這話,倒是勾起裕妃心裏的心病來。

“妹妹說到這份上,我也就與你說句實話,我心裏也著實不好受!皇上不肯細查這事,自是正理,沒個為了無理流言就把宮裏鬧個天翻地覆的。但我心裏著實憋屈著:那宮女既是我宮裏出去的,我就總背著一個疑影兒洗不脫。”

裕妃說著眼圈兒都紅了:“萬一皇上覺得我心思不正……真是都沒處分辨去。”

姜恒伸手安慰道:“今天是姐姐生辰,不好哭的。且皇上是個凡事要實據的人,不會無憑無據懷疑了人去。”

裕妃把這些日子心底的慪氣擔憂說了出來,只覺得去了好大一塊心病。

她真喜歡信妃這個性子,可以開誠布公說話。於裕妃來說,自己沒做虧心事,就什麽都樂得攤在陽光底下。

裕妃不由慶幸,這是信妃的脾氣也肯跟她說句明白話,要是這個誤會發生在她跟熹妃之間,她哪怕掏心掏肺直說了,熹妃估計還會跟以往一樣圓融無漏,客客氣氣將此事岔過去,只說‘都是後宮姐妹,自當和睦一心,服侍皇上和皇後娘娘,怎麽會彼此生疑。’這樣的場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