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容貌

烏雅嬤嬤先熟門熟路給太後拿了件擋風的細絨毯子來蓋在腿上,口裏念叨著:“娘娘生十四爺的時候落了些膝蓋寒的毛病,偏生自己不知道保養,這春日裏的風可還透著涼絲兒呢。”

念叨完了,這才跟太後說起儲秀宮的事兒。畢竟是侍候了太後多年的貼心人,第一句就先不著痕跡捧了一把:“到底是娘娘好見識,信小主是娘娘一眼就挑中了的,說面相最好,瞧著就是個平和討喜的。”

“果然奴婢這一去送鴛鴦綺,就瞧出來了。不少小主面上總有些不平艷羨之色,再不就是見了奴婢一臉盼到了救星似的歡喜。”盼什麽呢,無非是盼著太後宮裏的人神兵天降,正義化身把她們救出儲秀宮不用學規矩熬日子了。

可她們不明白,進了這宮裏,甭管是貴如皇後,還是最低微的宮婢,都只能靠自個兒了。

“倒是信小主,謝恩規矩,說話又溫和體面,沒有一點子抱怨的聲氣,太後娘娘獨厚賞她,臉上也沒有什麽嬌氣和傲氣,老奴托大說一句,當真是個好孩子,怨不得娘娘喜歡。”

太後越聽臉上的笑容越足。

守著規矩,不驕縱傲氣,這不就是年貴妃的反義詞嗎。

皇上還沒登基的時候,太後對年氏倒沒什麽意見。只因那時雍親王福晉進宮的時日都不太多,何況雍親王府的妾室們。太後娘娘當時再是聽說過年貴妃的得寵與做派,也沒怎麽親眼見著,只覺得兒子在外辛苦,有人能寬他的心也好。

可如今看著一個耀眼奪目的寵妃,日日在她眼皮底下大放異彩,太後娘娘真是難受極了。

不光為了皇上子嗣,還為了這件事,與她多年在後宮所見所養成的標準相悖。

康熙帝的後宮,絕不會出現這種獨一份專寵的妃子。

太後聽烏雅嬤嬤說完,不由玩笑道:“難得見你這樣誇人,莫不是收了人的銀子?”

烏雅嬤嬤‘嗐’了一聲:“若說原來嘛,娘娘還能疑我收人些銀錢圖別的前程,可現在奴婢跟著太後娘娘,在這後宮還靠誰去?這剛入宮的秀女,一位貴人,也就能收買了我去了?”

主仆兩人這種玩笑都開,可見親密。

太後聞言也笑了:“是啊,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哀家做了太後,你能看上的奉承也該水漲船高啦。”

笑過後,太後又誇了一句自己的眼光:“你瞧著吧,哀家在後宮這些年,別的不說,一雙眼還是歷練出來了。瓜爾佳氏這姑娘的好處,皇上一眼未必瞧得見,看得清,時日久了,必能慢慢覺出好來。”

年貴妃像烈酒,喝的盡興卻也傷身,而這信貴人則像一盞清甜的香飲子,是一種細水長流的好。

姜恒若是知道這兩位的談話,必要感嘆一番:姜還是老的辣,看的就是透徹明白,簡直是一眼看到大結局啊。

此時姜恒正在鏡子前頭,被兩個尚衣監的宮女圍著量尺寸,量完後,兩人還將四種不同色的鴛鴦錦,往她身上比量。

“小主膚色白皙,這柳葉黃的錦緞就很趁膚色。”另一個宮女則將一匹霞紫色比照了一下,嘴更甜道:“這霞紫色染得嫩,一般人還真托不出這色來。”

姜恒適時開口:“那就有勞尚衣監了。”

兩位宮女蹲身行禮:“小主就放心吧,慈寧宮賞的好料子,咱們萬不敢出岔子的。”

太後賞了鴛鴦錦後,皇後處自然也有恩典。

太後送的是物資,皇後送來的則是人工:命尚衣監出動了十來個針線上的熟手,前來為新人們量體裁衣,意在讓她們從儲秀宮學完規矩出來向太後請安時,都換上太後賞的衣料所做的旗裝,好讓太後娘娘高興。

姜恒眼見著兩位宮女小心翼翼用一塊白絹布包上布料抱走,她扣上門後回到了銅鏡前。

大扇的落地銅鏡,打磨的十分清亮,除了顏色略有些失真外,五官眉目都看的清清楚楚。

瓜爾佳氏作為《信妃錄》的女主,文中對她的容貌描寫也頗多,姜恒當時腦海中也隱約有個立繪形象,但都不如親眼在鏡中看著滿意。

瓜爾佳氏無疑是美人兒,且美的很有特色。鏡中人眉眼細細,並不是柳眉杏眼的濃顏驚艷系佳人,而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甜,唇紅齒白,氣色極佳,像是春日盛景,枝頭上初綻的一朵飽滿雪白的玉蘭。

《信妃錄》原文中曾描述過女主柔美好似寶珠明月——總而言之,不是弱質纖纖型美人。

要不然也不能在後宮經歷過幾年晦暗日子,受過幾次陷害,吃了一些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苦頭,還是堅強地挺了過來,連點容顏憔悴的後遺症都沒留下,這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好。

姜恒忽然對著鏡子笑了。

她忽然想起書裏一段女主叫太醫的劇情。就在這儲秀宮中,新人學規矩一月期限將至的時候,女主已經得了後宮創傷綜合征,對出儲秀宮不但沒有期盼,反而是極度害怕。這一怕加上一月來的心理壓力,就發熱病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