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陳麻子的雙手反綁捆在身後,脖子上還套了根大拇指粗的麻繩,麻繩的另一端拴在馬背上,跟在馬後面走得踉踉蹌蹌得,困得腦子都轉不動了,腿肚子也直哆嗦,嚇的。

大清早,天朦朧亮,他出完練操便帶著兄弟們下山巡邏,在布陷阱的時候,看到大軍過境,一個手滑沒拉住繩子,手裏的滾木滑了下去。

滾下去的滾木又將一堆滾木撞翻,繼續將下方的石頭堆也一起撞下了山。

這些滾木落石連環撞擊本來就是為劫道準備的,已經試過很多次,絕不會出現偏差。

山下路過的軍隊,當場砸翻五六輛糧車,躺了十幾個,還有一些躲得快、有糧車擋住才撿回條命。

之後,大軍停下,就地駐紮。

上午出的事,晚上便全軍出動攻打山寨了。

要不是他機智,把禍水引到對面的禿子寨,獅王寨就完了。

陳麻子當了這麽多年的山賊,一直幹著盯梢放哨的活計,眼力還是有的。

這支軍隊,別看領頭的是半大的毛頭小子,底下的兵將瞧著就不是縣裏的兵卒可比的,一看就是朝廷的正經軍伍,全是精兵猛將。

這支軍伍剿完禿子寨,回頭會不會順便把獅王寨一起薅了?領頭的孩子看著傻,底下的那些將軍,還有那個方先生幕僚可不是傻的,未必會信他的話,說不定將計就將,把幾個寨子都端掉也不無可能。

陳麻了滿心忐忑,卻是無計可施,唯有快步跟上,以免套了脖子上的繩子勒脖子。

他身後的幾個嘍啰來來回回跑了一天多時間,餅都沒吃一塊,水都沒喝一口,又渴又餓又困,不要說捆得結結實實還套著脖子,放開他們,讓他們跑都沒勁兒了。

……

禿頭寨的人瞧見朝廷大軍駐紮在山下,如臨大敵,寨主鄭弘立即派出眼哨打探。

很快出去打聽消息的眼哨便回來了,告訴他,“寨主,山下的朝廷軍隊駐紮在河對面的獅子嶺,掛的是成國公府的鷹揚旗。獅王寨的人用滾木落石砸了底下那支軍隊,當場死了三個,傷重八個,還有好些輕傷的。下午他們中有一個千總率軍,帶著屍體,直奔長嶺縣去了。”

鄭弘聽完眼哨匯報,再結合之前聽到的消息,心裏便有了數,揮手讓眼哨再探,說:“盯緊些,若有動靜,隨時來報。”

坐在鄭弘下手處的謀士“噝”了聲,說:“成國公府?莫不是去邊縣的賴瑾?”

鄭弘的嫡出兄弟鄭鈺就是長嶺縣尉。

這長嶺縣處於西去的必經之路上,無論是到西南、西北都得先過長嶺縣,往來的豪商、官員極多,消息自是靈通。從陳王造反,太子府、陳王府滿門皆歿,到成國公府的賴瑾封鎮邊將軍和郡守之事,自京城一路傳過來,鬧得沸沸揚揚,寨子裏的人俱都有所耳聞。

鄭弘點頭,道:“應當是他。”

謀士長松口氣,輕哂一聲,笑道,“賴瑾帶兵路過,叫不長眼的東西給砸了。砸人的是獅王寨的人,關我們禿頭嶺什麽事?他們分出一隊人帶著屍體去長嶺縣,分明是要找縣裏要說法。這跟匪有關的事,處理的是縣尉。”

鄭弘的心頭一動,說:“先生有何高見?”

謀士說:“聽聞賴瑾這小子人小脾氣大,目中無人,極為囂張,便是在朝堂之上也敢沖……咳……”這對英國公府的絢公子來說,極不光彩,他們也不好多說道,便把這事略過去。

鄭弘明白謀士是指哪件事,說:“這兩家都是擁兵十萬的國公府,我們可摻合不起。”十萬之數,還只是明面上的,不包括他們所掌管的郡兵、縣兵、養的私兵。

謀士說道:“可如今賴瑾自己送上門來了。他那麽不吃虧的性子,如今叫山匪給砸了,臉上哪掛得住,瞧這架勢,分明是想逼縣裏剿匪。”

鄭弘看他一眼,已然明白,這裏面大有可操作的余地,示意他繼續說。

謀士繼續說道:“鄭縣尉被逼無奈之下,只得出兵配合他們到獅子嶺剿匪。長嶺縣兵跟成國公府的兵馬混在一起……”他話說到這裏,聲音一轉再轉,手上還比劃了個一鍋端的動作。

鄭弘聞言明白過來,也笑了,“兩萬大軍打獅子嶺,對面兩個寨子把老弱一起加上,才三千來人,哪擋得住,這一剿,只怕就沒了。”

謀士點頭,“剿了匪,縣裏有了交待,縣尉再把他們引走,這事就算完了。這條通往長嶺縣的要道,到時候全落在我們的掌控中。若是……”他的眼中頗有深意地看向鄭弘。

鄭弘也笑了,說:“若是想向絢公子賣好……這剿匪,兵慌馬亂的,山裏的陷阱又多,獅子嶺的地勢又險,賴瑾有個三長兩短的,也只能怪他自己火氣太大,不好好趕路,跑去剿匪。他死在剿匪之中,而匪又讓他剿完了,成國公府既然想罪怪,也只能拿獅子嶺的山匪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