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第3/4頁)

王利安幾人瞧上的,是最後一種,他們經歷過大風大浪,是真正的千裏馬,一旦吃飽了糧,跑起來比誰都跑。

“比如我面試的周兵,正經高中畢業生,下鄉當的是宣傳幹事,結果回城被安排去守庫房。”朱文語氣惋惜,他因為是家中獨子,與寡母相依為命,下鄉的硬性指標沒落到他頭上,雖沒有經歷過知青們的吃的苦,但不妨礙他感同身受。

一路討論到到了制藥廠,許空山做好登記領著他們到了食堂。

“要是在這開個飯館生意肯定不錯。”王利安三句話不離掙錢,眼裏到處是商機。

“制藥廠和我們服裝廠不是有食堂嗎,開飯館哪來的生意?”劉強思維停留在表面,沒王利安那麽寬的眼界,“而且自己做飯多便宜。”

“帳不是這麽算的,紡織廠外面的飯館你沒去過?誰家不能做飯了,照你這麽說,大街上的飯館豈不是全該關門倒閉?”王利安搖頭,“掙錢是為了花的,劉主任,你一個月工資百來塊,大方點嘛。”

劉強被王利安說得臉紅,卻並不惱,他的話的確有道理。

“下個月學校對面要開一家飯館。”走在前面的許空山回過頭,“是我們廠裏一個員工家屬開的,她手藝不錯,開業了你們可以試試。”

有需求便有市場,世上不乏頭腦精明的人,去年九月學校正式開學,過了沒半個月,雜貨店、賣小食的、賣早點仿佛雨後春筍似的冒了出來。

夏天傍晚還有在家屬院門口賣涼拌菜的,許空山買過,陳晚吃了辣得滿臉通紅,事後許空山問攤主放的是什麽辣椒,對方特別自豪地回答,用的朝天椒。

三天面試很快進行到尾聲,二十三日下午,時針走過五點,陳晚望了望空無一人的大路,收起登記本。

三天內陳晚接待了上百人,鋼筆墨水寫空了五管,右手中指的第一個指節左側磨出了淺淺的小坑。

王利安他們把沒有通過面試的資料摞成一摞交給張會計,資料的上方是陳晚的編號,下方則記錄著每人往返的路費。

其余的資料不代表正式錄用,一個部門的招工名額在六到十人不等,而面試最嚴格的朱文都留了十三份資料,具體誰去誰留需要明天大家一同商議。

陳晚尋了兩個箱子來裝資料,王利安和劉強一人抱了一箱放到越野車的後備箱。陳晚把越野車鑰匙丟給錢國勝,叫他們先回,許空山今晚加班,陳晚打算到家屬院等他。

越野車開遠,陳晚在服裝廠逗留,檢查是否有遺漏。許空山前天帶來的茶葉剩下空包裝袋,張會計那個茶罐子,一杯茶泡半杯茶葉,王利安好奇嘗了一口,苦得當場吐了,不知他怎麽喝得下去。

收拾完,陳晚提著暖水壺和茶缸出了車間——

“請問現在還能參加面試嗎?”

粗糲的嗓音讓陳晚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他擡起頭,對上一張風塵仆仆的臉。

男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腳下的布鞋沾滿了泥土,穿著一身皺巴巴的青布衫,頭發被風吹亂,嘴唇幹裂起皮,面容疲憊,眼底布滿血絲。

“面試已經結束了嗎?”陳晚年紀輕輕,一手暖壺一手茶缸,看上去不像是能做主的,男人眼底的光猶如風中的殘燭,慢慢熄滅。

“沒有結束。”蠟燭芯冒出的青煙遇到明火瞬間被點燃,陳晚折身推開車間大門,“你跟我進來吧。”

陳晚給男人倒了杯水,在他對面坐下。

“謝謝。”男人渴到了極點,端著茶缸大口喝起了水,他喝得雖快,卻不顯狼狽,舉手投足間流露著刻進骨子裏的教養。一杯水見底,男人擡手止住了陳晚添水的動作。

“你資料帶了嗎?”陳晚見他恢復了些許狀態,直接進入正題。

男人自然地理了理雜亂的發絲與袖口,清清正正地挺著脊梁,臉上露出一絲歉意:“不好意思,我在來的路上遭遇了一場意外,隨身帶的東西全部被偷了,能借我紙筆讓我重寫一份個人簡歷嗎?照片和戶口頁可否我後面辦好了再補。”

面試用的紙筆在裝資料的箱子裏,陳晚停頓兩秒:“稍等我去拿。”

陳晚在未開走的小轎車上找到了備用的文具,他注意到男人臉色發白,大概是沒顧得上吃飯,低血糖了,恰好車上有鈣奶餅幹,他順手帶上了。

萬一男人突然暈倒,豈不是更麻煩。

男人維持著陳晚離開時的坐姿,收到餅幹,臉上浮現出一絲動容,他禮貌地道謝,就著熱水吃了半包餅幹補充體力。

他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沒有半分言語,陳晚便也沒說話。

男人放下餅幹,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素色的手帕擦幹凈手指上的餅幹末,然後低頭寫起了個人簡歷。

陳晚聽出男人的口音不似本地人,他的語調柔和,某些咬字跟蘇城那邊相似。他寫得一手好字,筆畫銀鉤,堪稱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