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陳晚睜眼後的第一反應是,幸好他的火車在下午,隨即想到了工作間桌上的紙條。他蹭地從床上坐起,扯到酸疼的肌肉,瞬間苦了臉。

每天早上晨練的時間雖短,但持續了兩個多月,一定程度上還是起到了強身健體的作用,陳晚的體質較之前有明顯的提升,可誰讓他遇到的是許空山呢。

陳晚揉了揉腰,穿好衣服下床,精力似乎永遠用不完的許空山在打理院子裏的菜地,蘿蔔再長就要長老了,他留了幾個大的育種,其余的全部拔了起來,他和陳晚吃不了可以往陳二姐、陳五姐那邊送。

封了一半的爐子上溫著許空山給陳晚留的早飯,副食店門口買的包子,以及一碗黃澄澄的雞蛋羹,許空山加了小半勺豬油,蒸好後表面光滑如鏡,戴著油脂的香氣卻絲毫不膩。

許空山放下手裏的活陪陳晚吃早飯,陳晚吃,他看。

陳晚從許空山的反應判斷出他上午沒進過工作間,香滑的雞蛋羹下肚,陳晚放下勺子:“山哥,我要去京市一趟。”

許空山愣了一下:“什麽時候?去多久?”

“今天下午,兩點的火車。”陳晚語氣晦澀,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對不起山哥。”

這是陳晚的決定,在等許空山回來與去京市爭取《霧山戀》的服裝設計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許空山接下來的行為出乎了陳晚的預料,他滿臉懊惱地埋怨自己昨晚折騰得太過分,竟是一點也不介意陳晚的“偏心”。

“你東西收拾好了嗎?”許空山讓陳晚趴到沙發上,替他按摩腰腿,以緩解他的不適。

“收拾好了。”陳晚仰著頭,視線落在許空山的臉上舍不得挪開,“山哥你什麽時候放假?”

現在是臘月初,眼見著離過年越來越近,不少單位都在著手安排放假的事宜,所以馮導才催那麽緊。運輸隊過年同樣會放假,只不過假期時間比普通單位短,前後不過四天,大年初三便要復工。

陳晚不確定自己會在京市待多久,他想了想,對許空山承諾他會盡快趕回來的。

工作間的紙條陳晚不打算銷毀,他趁著許空山在廚房忙活的功夫把剩下的紙條寫完,放進抽屜裏。吃過午飯,許空山從工作間提出陳晚的行李,把他送到火車站。

京市地處北方,許空山怕陳晚冷,讓他把自己那件羽絨服也帶上。陳晚講究,不可能一件衣服從頭穿到尾的。

這是陳晚第二次坐火車,馮導幫他買的是臥鋪,許空山將行李放到他的鋪位,交代了一番讓他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同車廂的其他幾張床鋪空著,外面過道不時有人經過,陳晚極力克制想擁抱許空山的沖動:“山哥,我在工作間的抽屜裏給你留了東西。”

具體留的什麽陳晚沒有透露,說許空山回去就知道了。

火車即將發車,許空山握了握陳晚的手:“我走了,到了京市記得給我發電報。”

“嗯。”許空山握得很用力,松開的速度卻很慢,陳晚留戀地勾住他的手指。

嘭地一聲,兩人觸電般地分開,原來是門口有個人的箱子落在了地上。

在列車員的催促中,許空山跳下火車站到鐵軌外面,許空山扒著窗戶,火車緩緩啟動,許空山隨著火車前進。他先是走,然後慢慢跑起來,速度逐漸加快,直到被徹底甩到後面。

眼見著許空山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陳晚的心頓時空了一大塊。

火車一路向北,窗外的色彩由綠轉白,車外的溫度極低,一夜過去,玻璃窗上結滿了冰花。下鋪震耳欲聾的鼾聲終於停歇,陳晚揉著太陽穴,呼出一口濁氣。

列車員挨個通知著前方到站的信息,陳晚收拾好行李,做好抵禦嚴寒的物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準備。

馮導派了人來接陳晚,裹著厚重棉大衣的年輕人舉了張紙板,上面寫著陳晚的名字。

遠遠看見名牌,陳晚從容不迫的走近,他下車前整理了儀容儀表,盡管在火車上一直沒休息好,他面上也未有絲毫頹色。

“你好,請問是制片廠的同志嗎?”陳晚站定,探頭探腦的年輕人忙不叠點頭。

“馮導說得果然沒錯。”年輕人自我介紹姓王名亮,他事先沒見過陳晚,馮導跟他形容了一番,說陳晚人群裏最獨特最體面的那個。

除了派人接,陳晚沒享受到任何特殊待遇,他在王亮的帶領下乘坐公交車到達制片廠。

馮導有事脫不開身,陳晚在招待所開了建房,顧不上休息,去郵局給許空山他們發了電報。

發完電報,陳晚回招待所洗了個澡,頭發將幹未幹之際,忙完事情的馮導親自找上了門。

馮導和上次見時沒什麽變化,倒是陳晚明顯瘦了一圈,期末那段時間累的。再加上同車的人晚上打呼白天嘮嗑,吵得他沒睡好,人一疲憊胃口自然欠佳,要是許空山看見他此刻的模樣,鐵定會心疼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