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喧鬧的火車站裏,背著大包小包的人隨處可見,陳晚與許空山均是第一次坐火車,新奇的體驗讓兩人暫時忘卻了離別帶來的愁緒。

火車站內說熱鬧也熱鬧,說冷清也冷清,熱鬧來源於紛雜的乘客,而冷清來源於零星的國營商店。

陳晚買的下午一點的票,計劃三點到省城,縣城與省城的長途客運線尚未開通,火車是唯一的交通工具。當然陳晚也曾聽說有人純靠步行走到省城的,近一百公裏的距離,其毅力簡直令人側目。

送行的人擠在站台,火車還沒到站,陳晚把手裏提的包放到身前,許空山警惕地注意著四周,以防有扒手。

響亮的鳴笛聲由遠及近,火車哐當著到站,下車與上車的人擠做一堆,許空山護著陳晚踏上火車,找到拿著車票找到他們所在的位置。

他們運氣好,買到了硬座,許空山的座位被一個穿著深灰色襯衣的中年婦女占著,她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旁邊那個與她面容有六分相似的青年大概是她兒子。

青年臉頰瘦削,看上去文質彬彬的,身上的衣服雖然舊,但洗得很幹凈。

“同志你好,請問……”陳晚話未說完,青年看到了他手上的火車票,一邊說著抱歉一邊站起來,讓中年女人坐到他的位置上,再把陳晚的位置還給他。

“阿文。”中年婦女不安地抓住青年的衣袖,她的視線沒有焦點,陳晚這才注意到她是個盲人。

“沒事,你坐著吧。”許空山沒有落座,叫阿文的年輕人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疲憊,感覺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樣子。

“謝謝同志。”青年再三感謝,自我介紹叫朱文,是南財大的新生。

南財大,聽到熟悉的名字陳晚表情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竟然一上車就能遇到未來校友。

“陳晚,南財大財經專業。這是我哥許空山。”陳晚對朱文的第一印象很好,對方溫和有禮,從他對其母的態度不難發現他是一個很有孝心的人。

“好巧。”校友的身份拉近了雙方的距離,朱文性格開朗,陳晚很快對他的經歷有了初步的了解。

朱文來自鄰省,城裏人,父親早亡,母親靠著幫人縫衣服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

據朱文所言,他母親也並不是完全眼盲,而是患了白內障,拖得太久造成視力嚴重下降。

為此朱文深感自責,朱文母親很早之前便出現了視線模糊的症狀,並且一天比一天嚴重,但為了不影響朱文高考,且家裏的經濟條件有限,沒錢給她看病,朱文母親一直瞞著朱文,裝作一切正常的模樣。直到朱文高考結束,她在家摔了一跤,朱文才發現她的視力已經弱到連放在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的程度。

朱文立馬借錢帶著母親前往醫院,然而後世可以通過手術治療的白內障,在現如今等同於絕症,看過的醫生全部表示愛莫能助。其中一位醫生向朱文推薦了南城的三醫大,說裏面有位姓何的醫生專攻眼部疾病,興許他能幫到朱文母親。

南財大六號報道,朱文提前到南城就是為了帶他母親去三醫大找那位何醫生。

聽完朱文的經歷,陳晚為其不易感到唏噓:“大娘的眼睛一定可以治好的。”

“謝謝。”朱文神情中沒有悲傷只有堅毅,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

一點,停在鐵軌上的火車準時啟動,陳晚身體輕輕晃了一下。待火車駛離站台,許空山拿出了周梅給他們準備的午飯,一兜水煮蛋,六個捏得非常瓷實的飯團,中間依舊包的是酸豇豆炒肉末。

“前面車廂可以接水。”朱文給許空山指了指方向,他是昨天上午上的車,為了省錢給母親治病,他給自己買的是最便宜的站票,他人年輕,熬得住。考慮到母親的身體,朱文給她買了一張坐票。

“我們帶了。”許空山取下身上的軍綠色水壺,不過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們準備得倒是十分齊全。

酸豇豆炒肉末的香味隨著掰開的飯團蔓延開來,朱文忍不住口舌生津,悄悄咽了口口水。

“你們吃過了嗎?”陳晚吃了一個雞蛋和兩個飯團,把喝過的水壺遞給許空山。

時值正午,乘客們陸續掏出了幹糧,而朱文母子倆卻沒有要進食的意思。

“吃過了。”話音剛落,朱文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他從早上起就沒有吃飯。

“要不要嘗嘗我大嫂做的飯團?”陳晚假裝沒聽到朱文的肚子叫,故作隨意地把飯團分享給他。

朱文擺手拒絕,陳晚將飯團塞到他手裏,看了眼旁邊的朱母。

“媽,這是陳晚他大嫂做的飯團,你聞聞看是不是特別香?”朱文把飯團掰成兩半,謝謝兩個字太簡單,陳晚今日的贈飯之恩,有朝一日他定將湧泉相報。

列車員喊著檢票走過來,陳晚出示了他的坐票,列車員看過後原封不動地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