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屋外淅淅索索下起了小雨,清亮的雨水順著屋檐串珠似的滴落,煙雨朦朧中山青葉綠,陳晚仰面做深呼吸,感覺整個人都隨著這沁人心脾的新鮮空氣而變得通透。

山坡上的李花一夜之間全部開放,遠看過去如同漫山的白雪,盛開的花瓣被雨水打落,鋪在地面上,陳晚鉛筆在本子畫出流暢的線條,結束最後一筆,赫然是連衣裙的形狀。

他的設計稿積滿了一個本子,有些已經做成了衣服,而有些則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周梅在院角跺掉腳上的泥巴,取下滴水的鬥笠和蓑衣掛在墻上:“六兒,我去煮飯了,等會你大哥他們回來了叫大山中午在我們家吃啊。”

早上生產隊的拖拉機突突突地接走了陳前進和許空山,那會陳晚還在睡覺,對此一無所知。

“知道了大嫂。”陳晚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頸,望著遠山放松雙眼。

聽到馬路上由遠及近的拖拉機行駛聲,陳晚冒著雨跑下屋檐。春日的雨看著不大,輕飄飄的,實則極為細密,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陳晚的發頂便覆了一層水珠。

許空山單手撐著拖拉機跳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轉身扶了一把陳前進。

“大哥,山哥。”陳晚對著二人打了聲招呼,把周梅的話轉述給許空山。

陳前進取了屋檐下搭著的幹帕子擦幹身上的水跡,拖拉機是敞著的,擋不住雨。

許空山跟著陳晚進屋,伸手接過陳晚遞的毛巾,他沒管自己身上的潮氣,將毛巾搭在陳晚的頭上,動作溫和地揉了兩下。

“下次別在外面淋雨。”許空山摸了把陳晚濕乎乎的頭發,將他的發型弄得有些淩亂。

陳晚甩了甩頭,他頭發有三個多月沒剪了,前面的碎發經常擋眼,他幹脆梳了個中分,被許空山一碰,全部耷了下來。

“小雨,不礙事的。”陳晚把頭發往後捋,露出光潔的腦門,“山哥這兩天有沒有想我?”

他們白天均有見面,陳晚說的想,自然是指的的晚上。同床共枕數十天,陳晚早已習慣了許空山的溫度與懷抱,許空山亦是如此。

被陳晚直勾勾的眼神盯著,許空山老實說出答案:“想。”

豈止是想,他都要想死了好嗎。沒有陳晚的夜晚,許空山幾乎沒睡過好覺,得虧他皮膚黑,擋住了失眠的痕跡。

“我也好想你。”陳晚把頭埋進許空山的胸膛,他皮膚白,因此眼下的青黑格外明顯。周梅當他晚上看書或者做衣服太晚,還勸過他早點休息注意身體。

陳晚雙手環著許空山的腰小聲抱怨:“早知道就不讓你這麽快起新房子了。”

話是這麽說,但讓兩人重來一次,陳晚與許空山仍然會選擇加快建房的進度。

於許空山而言,周梅他們再好,也掩蓋不了他寄人籬下的事實。更何況他還拐了陳晚,每多住一天,許空山心裏就多一分罪孽感。

而對於陳晚來說,許空山的新房,才是他們兩個人的私人空間,在那裏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和許空山做任何親密的舉動,而不用擔心隔墻有耳。就像此刻,他們說話都必須壓低了聲音。

陳晚仰起頭和許空山交換了一個克制的親吻,他松開環在許空山腰上的雙手,拉著他走到墻角,對著上面的青磚敲了三下:“山哥,以後你要是聽見這樣的聲音,就知道我在想你了。”

“好。”許空山摩挲著陳晚敲過青磚的指節,“你輕點敲,我能聽見的。”

“六兒、大山,吃飯了。”簡單的三菜一湯端上桌,周梅分了筷子,在陳前進旁邊坐下:“今天怎麽樣,順不順利?”

“有大山在,哪有不順利的。”陳前進笑著看向許空山,把他早上一馬當先,以一當十的表現講給周梅和陳晚聽,“大隊長還說要多分三袋尿素肥給我們。”

三袋尿素肥不算少了,周梅滿臉驚喜:“那四叔不得多給大山加幾個工分?”

“加了,一共給大山記了十五個工分呢。”陳前進說著想起件事,“咱們是不是該買兩頭小豬崽回來喂了?”

自從殺完年豬圈上就一直空著,每天的潲水倒了怪可惜的,周梅也正想跟陳前進商量這事。

“是該買了,過兩天趕集去看看有沒有賣的。地裏的白菜和青菜再不吃就起薹了,不如砍回來喂豬。”春天是最不缺豬草的,隨便在路邊薅兩把都能裝半背簍,“大山有空可以在廚房邊上搭個棚子,你一個人沒空養豬,可以捉幾只雞來喂著。”

搭棚子用不著夯土墻,隨便砍幾根竹子圍起來便是。

論生活經驗周梅遠比許空山豐富,陳晚也覺得她的提議很合適,贊同地點點頭,額前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垂在眼前,陳晚擡手撥開。

“六兒下個集去把頭發剪了吧。”周梅發現陳晚的不便,給了他兩根鋼夾子把碎發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