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又坐了一會兒,蔣思因感覺恢復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拍拍塵土。
“我們不去找何哥嗎?他這麽久還沒回來,不會有事吧?”
“先送你上山。”廣寒道,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他可以。”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服蔣思因。
當時何疏丟下一句“你照看他,我去去就來”,人並作幾步跑進旁邊密林斜坡,很快沒了蹤影,廣寒眉頭微皺,什麽阻攔的話也沒說,依舊選擇留下來。
因為他知道何疏說的是對的,人總要成長,何疏天賦高,學習能力也強,以前是懶散加逃避,現在有心追趕,就必須有面對疾風暴雨的能力。
而實踐,總是最好的錘煉。
換作從前,廣寒絕不會對一只雛鷹的沖天多加幹涉,但剛才,何疏匆匆離去的背影,竟讓他不期然想起新寰大廈裏對方奄奄一息,口鼻流血,脖頸滿布淤青的淒慘。
當時那一絲微妙的情緒起伏記憶猶新,否則他也不會直接將窅魔吞吃入腹。
時過境遷,這種心情似乎比當日更甚。
但他反而忍住了。
於是蔣思因懵懵懂懂,跟著廣寒上山。
另外一邊何疏似乎正陷入一個更大的怪圈裏。
他發現自己來到海邊,周圍都是過來曬太陽的人,小孩子抱著遊泳圈撲向海浪,大人在後邊追趕,生怕他不小心被浪花卷走,還有些躺在太陽傘下悠閑小憩。
何疏所站的地方,頭頂烈日炎炎,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炙烤,不出幾分鐘就要被烤得熱氣滾滾,頭頂冒煙了。
但他們剛才明明是在山裏,還是個陰天,怎麽突然之間又會冒出海邊沙灘呢?
他微微一哂,愣是不肯往前走出半步,從兜裏掏出羅盤,低頭看去。
果不其然,羅盤指針正瘋狂轉動。
他慢條斯理將羅盤放回去,又摸出一支毛筆,一小盒朱砂。
打開盒子,筆尖沾了朱砂,畫向自己立身之處的四個角。
前,後,左,右。
他每點一下,就在旁邊石頭上畫了個S型,凹陷處點上兩點。
這是太極的象征。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生生不息,黑白循環。
惑人者,人恒惑之。
何疏聽見一聲細細的尖叫,就像小孩突然被老鼠夾夾了一下。
緊接著身前身後帶著海腥味的碧海白沙頃刻消失,周圍又是山清水秀的斜坡密林。
何疏手裏則多了一只雙腿亂蹬的倉鼠。
不,是老鼠。
他捏著對方後頸皮,就像捏鳳鳳一樣。
“我可以放你下來說話,但你不能跑,不然我還可以重新把你抓回來,而且我家裏有只鳥,喜歡喝老鼠湯。”
老鼠眼睛對上他的眼睛,一大一小,原本掙紮不休的身體忽然安靜下來。
這是默認他的要求了。
何疏松開手,但還是默默戒備對方逃跑。
老鼠沒有跑,落地就對他吹胡子瞪眼睛。
“你知不知道威脅灰仙的下場是什麽?”
它的嘴巴並沒有動,何疏覺得它在說話,是因為對方以意念影響,就像在腦海中默默交流。
“我只知道你在這裏設置迷障,迷惑無辜路人,差點就害死人,如果你害死人,你以前那些功德全部毀於一旦不說,以後也再不會有修煉成人的機會。”
見何疏非但不受威脅,還反過來威脅它,老鼠大怒:“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我可以隨時叫我的徒子徒孫出來教訓你,讓你一輩子沒法離開這裏!”
何疏:“那你現在叫,不叫是孫子。”
老鼠:……
何疏雙臂環胸,好整以暇。
老鼠:“這麽兇做什麽,有話不能好好說麽,我姓惠,你叫我小惠好了。”
何疏感嘆:變臉真快啊。
小惠:“我不叫我的徒子徒孫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何疏挑眉:“我姓何。”
小惠打蛇隨棍上:“何哥。”
何疏:……
小惠:“你幹嘛這副表情?”
何疏:“你現在能修成人形了嗎?”
小惠:“能是能,但不能維持太久,還是這樣跟你說話吧,不太累。我不是故意搞事的,我也知道遲早會遇上有道行的人,但這次真是事出有因,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
甭看小惠聲音尖細如小孩,說話卻很老道,沒等何疏興師問罪,就先聲奪人撇清責任順便賣慘。
何疏沒急著切入正題,先問他:“惠是灰的諧音嗎?”
小惠:“是,你聽過灰仙吧,那你應該也知道,灰仙得道者,行善積德,從不胡作非為……”
所謂灰仙,就是老鼠得道。
東北有五仙之說,即狐、黃鼠狼、刺猬、蛇、老鼠,對應狐黃白柳灰的簡稱。
據說這五種動物在東北極為活躍,而且富有靈性,其中修煉者甚多,而這五仙為了修煉得道,往往都會混跡人群裏,借著幫人做事,治病救人,來積累功德,所以東北經常有保家仙和出馬仙的說法,便是來源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