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迫嫁

韶光正艷,一束束的暖陽斜斜落入樹蔭。

張玠說這句話時眼神冷冷的,嘴角不見一貫的笑意,擡起眼皮,幽靜的雙眸淡淡看向了她。

精致高貴的阮明姝,一身霜月白的軟綢羅裙,身姿窈窕。

她身旁的侍女已經撐好了傘,幫她遮陽避日。

小姑娘細皮嫩肉,才在太陽底下站了沒一會兒,細膩白皙的皮膚便暈著淡淡的緋紅。

她的眼睛漆黑透亮,好像被他的話氣得不輕,胸前起起伏伏的。

阮明姝扭緊手裏的帕子,繃著臉冷不高興的說:“不用你的恭喜。”

張玠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生什麽氣?”

阮明姝牙齒都要咬碎了,還得硬要裝作自己半點都不介意他提起這樁婚事的樣子,“張玠,是自己你眼神不好。”

倒是也有幾年沒有人直呼過他的大名。

如此理直氣壯、蠻橫無理的叫他。

家逢變故,張玠身為長子嫡孫,自是要撐起門楣。當初他也是咬著血淚才從深淵泥潭裏爬出來的。

這兩年在朝堂裏手段並不算溫和,從大理寺再到刑部,手裏也因私仇殺過不少無辜的人。

立了威,旁人自會敬你畏你三分,待你客客氣氣。

也就阮明姝還會如此叫他。

張家沒有出事之前,張玠就覺得阮明姝長得很漂亮,蠢點也沒關系,並不指望她能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娶回家後,乖乖在家當個漂亮的花瓶,未嘗不可。心眼太多的,反倒叫人覺得累。

張玠從小就喜歡捏她的臉,明姝妹妹小時候就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愛,不僅臉上的肉軟軟的,骨頭摸起來好像也是軟的。她不僅軟,聞起來也香。

當初侯夫人前來張家退婚,他心中雖能理解,卻也並不是半點怨恨都沒有。

阮明珠更是連半句哄騙他的話都不肯說,烏黑的眼珠裏滿是真誠,慢吞吞同他講道理,說她是不會跟著他吃苦的,罪臣之子也配不↑她尊貴的身份。

張玠又氣又覺得無奈,好像她一向都只會說實話。

不會撒謊,也不怕他日後會報復她。

阮明姝不想再和張玠爭執,她看了眼陸衍,依依不舍邁過門檻進了院子。

阮明姝沒有急著回屋,而是帶著春枝悄悄藏在陸衍回小院的路上。

長廊外的拱橋旁種著臘梅,雪意悄然吞沒梅花綻開的枝頭。覆雪的枝頭,迎著寒風打晃。

天氣還冷,阮明姝在外頭站了片刻就被凍得想回屋子裏,她搓了搓泛紅的手指,遠遠瞧見陸衍的身影,迫不及待沖了出去。

磚面結了層薄薄的冰,余下尚未消融的雪碴。少女跑得匆忙,腳底的繡花鞋打了個滑,她栽進了男人面前的雪堆裏。

阮明姝漲紅了臉從雪堆裏爬起來,手摔疼了,膝蓋也摔疼了,她忍著疼,眼巴巴看著陸衍問:“你和阮青蘿去騎馬了嗎?”

她的發絲上還落了雪。

陸衍的手指動了動,硬是忍了下來,五指蜷縮藏在身後,聲音也有點緊繃:“嗯。”

阮明姝的裙擺沾了融化了的雪水,半透半濕,她嫉妒的面目全非,聲音悶悶的:“我也會騎馬。”

陸衍沉默,這位大小姐騎馬身邊沒有三五奴仆伺候也是不成的。摔不得碰不起,身體嬌貴,處處都要小心。

阮明姝見陸衍不理他,抿了抿唇,“我手摔疼了。”

掌心被冰碴蹭的微微發紅,濕漉漉的圓眼睛巴巴看著他,充滿了期待的眼神,好像在特意等著他來哄。

陸衍薄唇微抿,扣緊修長的手指,指尖隱隱發白,他用疏離的態度說:“既知疼痛,阮姑娘下次走路不要再如此莽撞。”

他不僅不哄她,竟然還教訓她?

阮明姝心裏難受,委屈的要命,“我膝蓋也疼死了。”

她紅著眼,一半是被疼出來的,一半是被他氣出來的,“陸衍,你為什麽對阮青蘿那麽好?難道我沒有她漂亮嗎?還是我沒有她聰明?”

阮明姝覺得喜歡一個人也真的是太煩了。

陸衍如果長得醜一點,她肯定頭也不回,根本不會來煩他。

可是…可是…

他長得實在太好看了。

他讀書還厲害,不像她從小念書就被老師點著腦袋罵。

十七歲就考中了探花,這得有多聰明啊?

阮明姝不僅喜歡長得好看的人,還喜歡聰明的人。她實在不想和蠢貨打交道,費心勞神。

陸衍垂眼,落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萬千情緒,緊繃的側臉透出幾分隱忍,他咬著牙,“阮姑娘自重。”

陸衍真的不想再見她。

她比暖日裏的海棠春色還要楚楚動人,貌美纖弱。

陸衍自幼被管教嚴格,讀書亦是刻苦,母親從不許他在帳中胡來,要他往後娶個賢惠端莊的妻子,他也是這麽想的,他的妻子需得聰明伶俐,穩重得體。而不是什麽都不會的嬌滴滴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