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軍訓結束的前一個晚上,提前一小時結束訓練,操場上眾多方陣圍在一起說笑。

相對於其他人對教官不舍的感情,江遙心裏只有一個想法:終於要解脫了。

長達半個月的軍訓,他與教官唯一一次交流還是被罰站,他性格靦腆不愛起哄,也沒什麽才藝可以出風頭,整個訓練期幾乎沒有存在感,頂多是唱軍歌時跟著哼一嗓子,還是壓在喉嚨眼裏,就連坐他身邊的學生都無法聽見的那種。

聽著身邊人嘻嘻哈哈笑著,江遙垂著腦袋開始玩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誰先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操場上頓時星光點點,他手機沒帶在身上,也就沒有參與的份,仰著腦袋望著漆黑的天際發呆。

謝知謹在做什麽呢?

江遙神遊外太空,聽得有人大喊,“學生會的學長學姐來送溫暖了!”

學生會!

江遙猛然回神,只見十幾個穿著黑色會服的青年提著沉重的袋子出現在不遠處,夜色深重,但他還是一眼就瞧見了站在左側的謝知謹,漆黑的世界頓時變得五彩斑斕,所有的疲憊也瞬間煙消雲散。

他期冀謝知謹能來他們方陣,謝知謹卻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於是江遙微微直起身體,想讓謝知謹看見自己,謝知謹也確實往他的方向瞄了一眼,但並沒有停下腳步。

江遙失望地重新坐好,分到學生會送的一小片西瓜,聽見學姐笑吟吟跟他們說歡迎他們加入學生會時,動作微頓。

學姐的話像是晨鐘,在江遙的腦袋裏來回敲響,醍醐灌頂。

他怎麽沒有想到可以加入學生會呢?

謝知謹現在是外聯部的部長,他如果也能加入外聯部的話,就可以跟謝知謹有更多相處的機會。

江遙伸長了腦袋去看謝知謹,對方正側耳和誰說著話。

在昏暗的視線裏,江遙覺得謝知謹身邊的人有點眼熟,他仔細回想著,想起來這人曾在謝知謹的朋友圈裏出現過,是那個搭在謝知謹肩膀上的青年。

一秒的遲疑後,江遙拿著西瓜皮的手猛然收緊,他忽而反應過來,那天在樹下和謝知謹接吻的,亦是同一個人。

怪不得謝知謹不抗拒青年的靠近,連接吻都可以,只是靠在一起也沒什麽的吧?

嘴裏的西瓜頓時苦得發酸,江遙強迫自己咽下去,愈發不敢確定謝知謹那句沒有到底能不能當真。

他自虐一般地看著謝知謹和青年說話。

青年不知道說了什麽,謝知謹唇角微微彎起,那是一個極淺的弧度,不熟悉謝知謹的人未必能捕捉得到,可認識謝知謹多年,對謝知謹每一個小表情都了如指掌的江遙卻知道這個訊息代表著謝知謹現在的心情很愉悅。

西瓜汁順著江遙的指尖往下滴,黏了一手,他借著帽子掩蓋自己的黯然,紅著眼把最後一口西瓜吃進嘴裏。

這是他吃過最苦的西瓜,苦得他想掉眼淚。

只是一年,謝知謹的身邊就有了新的朋友,如果他沒有考上A大的話,他跟謝知謹一定會漸行漸遠,直到再也沒有交集。

江遙是這樣確信著的。

最後一晚的軍訓結束了,江遙被人群淹沒,他找不到謝知謹,只好失魂落魄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周遭是鬧哄哄的談話聲,江遙的耳朵裏像是長了一層密閉膜,聽不真切。

突然間,江遙的肩膀被人撞了下,他踉蹌了兩步站穩,明明是別人撞的他,他卻條件反射地先跟對方說對不起,擡眼,微微怔住,竟然是打過照面的賀鳴。

拉近的社交距離讓江遙更加直觀地面對賀鳴超群的外貌。

坦誠來講,賀鳴的五官其實有兩分女相,但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中和了他那點若有若無的陰柔,反倒顯得英氣凜凜,既精致又大氣。

真正震撼人心的美,大多數都是雌雄莫辨的。

賀鳴似乎已經習慣了陌生人的打量,被江遙這樣猛盯著,並未感到被冒犯,反而從容自如地朝江遙笑笑,“同學,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走得太快了沒看到你。”

江遙面皮一燙,結巴道,“沒,沒關系。”

任何人對美的事物都心生好感,何況是這樣一個外形出眾的人真誠地跟自己道歉,他就算是真被撞痛了,也生不出氣來,更別說江遙本就是泥人性格,沒什麽脾氣可言。

他以為談話到此為止,至少在他十九年的生活經驗中便是如此的。

碰撞、道歉、一面之緣、轉眼相忘。

可賀鳴竟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跟他攀談起來,“我叫賀鳴,住A棟三樓的,你呢?”

江遙不習慣跟陌生人聊天,但出於禮貌還是回道,“我也是A棟,四樓。”

“那我們順路。”

江遙尷尬地嗯了聲,心裏祈禱賀鳴不要再說話。

他的禱告無效,下一秒,賀鳴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