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間拉回6月8日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

江家為慶祝江遙高中畢業,做了海鮮大餐,滿桌子都是江遙喜歡吃的東西:醬汁鮑魚、蒜蓉粉絲扇貝、香辣蟹煲、幹焗小青龍......

大快朵頤後的江遙摸著撐得鼓起來的肚子倒在沙發上滿足得直哼哼。

八點半,謝知謹給他發信息,說謝阿姨訂了蛋糕,讓他一起過去吃,江遙其實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但他向來對謝知謹馬首是瞻,跟父母說了一聲就上樓去。

謝家住在江家樓上,江家五年前搬過來這個小區時,兩家人時常在電梯裏撞見,而後又得知謝知謹和江遙就讀同一所初中,一來二去也就熟稔了起來。

其實江遙剛轉學到一中沒幾天就聽說了謝知謹的名字。

他跟謝知謹並不是同班同學,但謝知謹的名氣在初中部卻是響當當的,他想不注意都難——宣傳欄上常年掛著謝知謹的紅底證件照,面容略顯稚嫩的少年掛著超乎同齡人的淡然神情,長眉挺鼻,膚白薄唇,只是憑借一張超俗的皮相便脫穎而出。

更別說謝知謹把大大小小的月考和期考的年級第一拿了個遍。

有些人生來就是造物主的寵兒,擁有完美的外皮不說,連內裏都鍍了金子一般,走到哪裏都是發光體。

謝知謹就是這樣的存在。

而江遙雖然學習成績優異,但在學校這種社交小圈子裏,一味埋頭苦讀卻學不會交際,只能得到一個“書呆子”的稱號,何況在優等生遍地走的一中,江遙的這點優勢就更不起眼。

轉學前的江遙因為溫吞的性格沒什麽朋友,轉學後的他曾下定決心要改變這樣的狀況,可當他進入一個全新的陌生環境、面對一個又一個已經成了型的小團體時,那些積攢起來的勇氣頓時像是被日光蒸發掉的水分,蕩然無存。

不是沒有同學想跟他深入來往,但很快就會發現他的乏味,漸漸地也就不再和他往來,他在新學校裏又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

當然,如果有差等生需要向江遙借作業,不會拒絕別人的他存在感又會瞬間爆棚,這似乎就是他唯一的價值。

他比以前更安靜、更靦腆,就像一只連走路都要埋著頭的獨來獨往的鵪鶉,擡頭挺胸的白鴿們見到他揮著自信的羽毛跟他打聲招呼便是他們最深的交情。

轉學後的江遙生活一成不變。

他依舊安安分分地讀自己的書,周末也乖乖地待在家裏溫習。

直到跟謝知謹成為了朋友,他枯燥無味的日子才逐漸被染上了色彩。

在此之前,江遙早就注意到了謝知謹。

在廣播站播放各種獎項時他能聽到對方的名字、在上體育課時他能捕捉到操場上頎長的身影、在回家的路上他像個偷偷摸摸的小賊跟在對方身後.....盡管他跟謝知謹本來就住同一個小區。

第一次和謝知謹獨處是在電梯裏。

他特地等謝知謹的身影消失在大堂才慢慢地走過去,結果剛一出現在電梯口,就見中間的電梯門大敞著,而謝知謹的食指按在開門鍵上,波瀾不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在催促他快點進去。

江遙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特地放慢腳步還會和謝知謹撞上,但眼下的情況由不得他多想,他硬著頭皮進了電梯,隨著電梯門一點點關閉,他體內的氧氣也被一絲絲抽離——倒不是因為他那時對謝知謹有多在意,只是有種尾隨別人被發現的心虛感。

特別當對方跟你是同一個學校的情況下。

江遙全程盯著電梯裏滾動的電子廣告屏,沒敢和謝知謹對視,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度秒如年,等電梯門打開,腳步倉惶地走出去才松了一口氣。

沒多久他就跟謝知謹有了正式交集。

江母和謝母在電梯裏相識,一搭話發現兩個孩子是同校同學,有意讓彼此交個朋友,好在來回學校的路上能結伴同行。

於是某個周末的晚上,江遙被江母拎上樓按響了謝家的門鈴。

大部分的人都有慕強的心理,江遙知道要見的是謝知謹,興奮多於緊張。

可等站定在謝家的大廳,和謝知謹對視上的那一刻,要不是深記母親要他跟謝知謹交友的囑咐,他真想奪門而出。

“尾隨”謝知謹那麽多天,現在又出現在謝家,謝知謹對他的印象一定很糟糕吧?

江母和謝母一陣寒暄後,兩個小孩跟對方的家長問過好,謝母便讓謝知謹帶江遙進房間玩耍。

江遙求救似的看向母親,母親笑道,“我和你謝阿姨聊會天,你們小孩兒自己玩去。”

謝知謹已經站在房間門口,江遙只得強裝鎮定地走了過去。

兩個十來歲的、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可以稱得上陌生人的少年站在房間裏,氣氛凝成霜。

江遙牢記這趟的目的,半晌才鼓起勇氣磕磕巴巴地說,“你好,我叫江遙,跟你是一個學校的,我在五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