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4頁)

她今天穿了身胭脂色的窄袖上襦。人湊近過來的同時,身上大片的胭脂色也雲霞般近了身,鋪滿了裴顯的視野,一片艷麗的胭脂紅。

胭脂色是尋常的鮮妍麗色,但穿得出挑不容易,這個顏色太亮了,很難壓得住。但如果穿衣裳的人壓得住艷麗的胭脂色,穿起來極度的明艷動人。

姜鸞長得精致,肌膚雪白,穿了這身胭脂色的襦裙就是極動人的顏色。天氣涼了,衣裳夾領滾邊處都帶了一圈毛茸茸的白狐毛邊,襯托著長開了的明艷容貌,更加顯得格外嬌俏。

她今天戴的耳墜子也是一對毛茸茸的小白毛球,串了一連串極小尺寸的朱紅色圓瑪瑙,金鉤掛在白玉般的耳垂上,轉頭時毛茸茸的毛球耳墜子兩邊晃動,可愛又活潑。

裴顯的手指在長案下細微地動了動。

想把毛球耳墜子摘下來。

他剛才在後頭坐著,前頭的姜鸞身子動一下,兩邊的耳墜子也跟著晃動一下。他的目光便時不時地盯著那對耳墜子。

專門做給未出閣少女穿戴的耳飾,可愛是極可愛的,但太過於活潑了,便顯得不莊肅。以皇太女的身份來說,這對耳墜子活潑過頭了。

剛才謝瀾在對面講解邸報的時候,視線也在活潑潑跳來跳去的毛球耳墜子處轉了好幾圈。

現在姜鸞轉身過來,手肘趴在長案上,身子前傾靠近,毛茸茸的耳墜子幾乎在他的面前晃了。

裴顯突然起身,繞去謝瀾的坐席處,拿來了邸報。

邸報在前後擺放的兩排長案之間打開,隔出了一尺寬的距離。他不動聲色地往後仰,額外又拉開了一尺的距離。

“殿下請看這段。”

邸報裏寫明了盧氏的處置。

盧氏五房,盧望正一系,侵吞空餉,虛報軍戶,是導致三月太行山戰敗的罪魁禍首,罪不容赦。男丁不論嫡庶,一律判了菜市口處斬棄市。

盧氏其余嫡系男丁,念在祖上曾經立下的赫赫榮爵份上,判了比當眾處斬稍微體面的‘絞’刑。

五服之內的支系男丁,流放三千裏戍邊,三代之內不許為官。

女眷流放,家奴發賣,未滿十五歲的年幼||男女沒入宮掖。

姜鸞剛看到這裏,背後伸過來一只修長的手,在邸報‘沒入宮掖為奴’四個大字上點了點。

“盧四郎的事沒有明著寫入邸報,他雖然已經十八歲,但明面上算作是未滿十五歲、沒入宮掖的幼||男,含糊抹過去了。”

裴顯在邸報上輕輕點了一下,很快地收回了手,又重新拉出兩尺的距離,語氣尋常平淡地說道,

“朝廷邸報一旦公布下去,可是傳遞八方州府、直達邊境的。殿下設想一下,如果邸報上明晃晃地寫,盧氏十八歲嫡系男丁一人,沒入宮掖為奴……會是個什麽後果。”

姜鸞沒注意到他身子往後仰,她趴在裴顯面前的長案上,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聽起來就是很嚴重的後果。誰幫我把事情按下去了?”

裴顯不答,起身行告退禮,“謝舍人都走了,今日的邸報講解就到這裏罷。臣手邊還有事,先行告退。”

“哎?你把謝舍人幾句話氣走了,你自己倒是替本宮補上今天的講解啊。”

姜鸞擡手攔他,“最近怎麽回事,每次都是話沒說兩句就走。都年底了,衙門理應清閑了才是——”

裴顯繞過她阻攔的衣袖,走出了門外,簡短地丟下一個字,“忙。”

姜鸞納悶地瞧他的背影遠去。

“忙?”她喃喃自語,“真忙假忙?該不會是在躲我,被罵怕了?我挺久沒罵他了呀。”

姜鸞覺得自己想多了。

她自己行事是沒有怕這個字的。根據她對裴顯的了解,他行事也從沒有怕這個字。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岔了。

或許接近年尾時中書省真的忙?

她起身出去找謝瀾。

謝瀾說不定正躲在哪個角落裏生悶氣,她得把人找回來,好歹是東宮的人。她這個主上得護著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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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進了十一月,京城算是入了冬。

不久,下了今年的頭一場冬雪。

紛紛揚揚的細碎雪點裏,寫明盧氏重案處置結果的邸報從朝廷頒發了下去,隨著驛道快馬,送往八方州府,四野邊境。

盧氏五房盧望正一系的男丁全數綁縛刑場,在冬日的大雪裏,驗明正身,人頭落地。其余嫡系在刑部牢獄中處絞。流放出京的囚車長到不見頭尾。

一場京城大雪過後,榮華百年的範陽盧氏從此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被姜鸞送去京郊的‘狸奴別院’安置的盧四郎鬧起了絕食。

盧氏被處置的事雖然沒有人明著告訴他,但伺候飲食的下仆們偶爾用異樣的眼神看他,盧四郎又不是個傻子,哪有猜不出的。

他被安置的這處‘狸奴別院’是裴顯親自挑選的,位於京畿旁邊某處郊縣的半山間,地方僻靜,周圍群山環繞,只有一條進山道,易守難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