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更)(第2/3頁)

兩邊落座擺酒,聽姜鸞不怎麽走心地和他解釋,他的到來“出乎意料”。

裴顯早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笑了聲,“臣來得出乎意料?這麽說,如果預先通報了,殿下就會把歌舞美酒藏起來,不讓臣瞧見?”

姜鸞懶洋洋地在長案上敲著酒杯,“不至於。裴中書第一次瞧見罷了。其實東宮裏每晚都差不多,彈彈琵琶,敲敲手鼓,跳跳歌舞,再上點好酒,給我解個悶兒。”

她借著三分酒意,半真半假地和裴顯抱怨,

“月歷都過了十月了,宮廷裏還在張羅著九月的慣例重陽宴。遇著大宴群臣,吃吃喝喝的事,便要我去了。稍微正經點的事,便把我撇在旁邊,政事堂幾位重臣自行商議,中書省擬制,一封敕書抄寫本放在禦案頭的同時,尚書省已經把旨意下達給六部了。”

月色光影下,她的嘴角翹起,似笑非笑,

“我怎麽覺得我這皇太女,就是個逢年過節露個臉,帶著臣下吃吃喝喝的差事呢。如果是個比喻,像是畫兒上供著的神像,每天只需早上對著神龕拜一拜,其余時間扔去旁邊。怪沒意思的。”

裴顯神色不動地擡手,啜了口寡淡的果子酒,

“那是因為殿下年紀尚小,能力不足,未到能承擔監國重任的時候。”

姜鸞笑,“如今本宮十五歲,你們說年紀尚小。裴中書倒是說說看,多少年紀就不小了。”

裴顯不答,只是自顧自地在月下喝酒。

姜鸞百無聊賴地趴在案上,指尖一下下刮著金杯, “十八歲?二十歲?該不會要我坐在東宮的位子上,等到虎兒長大吧。”

裴顯皺了皺眉,終於開口了。

“和小殿下無關,和殿下自己的治學有關。大聞朝立國兩百年,哪有未出閣讀書就監國的儲君?後宮人多眼雜,殿下言語間不要隨意牽扯,免得傳出去人心浮動。”

“裴中書又是這套,冠冕堂皇地地要我進學讀書。我一讀書呢,崔翰林就處處指摘我這裏學得不好,那裏學得不好。忒沒勁。”

姜鸞意興闌珊地揮揮手,“今晚盡興了,大白小白下去領賞吧。”

大白小白行禮退走,裴顯也隨即起身,“今晚東宮私下夜宴,雖然不算什麽大事,最好還是知會聖人和顧娘娘一聲。”

姜鸞唔了聲,起身時身子微晃了下。

旁邊的春蟄和白露趕緊沖過來把人扶住了。

裴顯細微地皺了眉,過去幾步,把姜鸞食案上擱著的金杯放在鼻下嗅了嗅,

“……也是果子酒?”

旁邊的夏至小聲應答,“奴婢不敢拿烈酒。給殿下的壺裏盛的,就是裴中書剛才喝的,宮裏的松泉釀。”

裴顯放下酒杯,睨了眼對面暈紅的臉頰。

“白水似的果子酒也能喝成這樣?你們殿下不能喝酒,你們勸她少喝些。”

幾個大宮女都知道自家小主人和這位最近不太對付,敷衍地應了。

裴顯起身欲走,走到門邊,忽然回身,極犀利地盯了眼謝瀾。

“宮門已經下鑰,謝舍人打算何時出宮。”

謝瀾放下手裏剝到一半的柑橘,直身冷淡應道,“但憑殿下吩咐。”

“本宮留他說說話。”姜鸞搖搖晃晃走出幾步,聽到身後的問答,回身接了句,

“正經認了親的外戚,都是表兄表妹,自家人。晚上睡不著,謝舍人最近又空閑,正好閑聊幾句。”

她忽然想起一個差點被她遺忘的事,懶洋洋發問,“對了,謝舍人,聽說你和王家六娘的六禮都過了一半,中途被盧家的事打斷,後來不成了?”

謝瀾平靜地道,“臣並未和王氏女定下婚約。之前種種,都是京城誤傳。”

“哎?怎麽回事。”姜鸞今夜喝得高興,歌舞也看得高興,幾步正好走到小白跳舞的波斯圓毯那兒,她隨意地踮腳轉了個圈兒,醉蒙蒙的眸子裏帶著若隱若現的水霧,倒映出漫天星光。

“那就留下來,仔細說說之前誤傳的婚約——”

裴顯站在門邊看著,臉上沒什麽神情。

“謝舍人。”他淡聲道,“本官有事詢問。勞煩謝舍人隨本官回中書省值房。”

姜鸞‘嘖’了聲。

“故意的吧。見不得我留人說話?”

她不滿地質詢,“宮裏哪條章程寫了,皇太女不得在東宮裏留官員議事?東宮召見官員的前殿修了幹什麽用的?”

裴顯沒有回答。

大聞朝立國兩百余年,只出過一任女君。朝廷從未立過皇太女,所有的規章制度都是默認東宮皇儲為男子。

只是立了個公主入主東宮,禮教規矩的男女大防,和君臣往來的宮廷規矩互相碰撞,處處都是想象不到的混亂。

尤其他當初堅持立的面前這位,性情聰慧又狡黠,哪裏有空子往哪裏鉆,是麻煩裏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