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4頁)

“遵旨!”吳用才過去幾步,鉚足勁揚起手。

“啪——”響亮的掌摑聲響徹大殿。

晉王直挺挺跪著,兩邊臉頰漸漸紅腫破皮,嘴角流下血來。

只要長兄不喊停,這場羞辱目的的掌摑便不會停。

“啪——”

“啪——”

晉王的神色麻木空白,視線遲鈍地往四下裏看,落在蟠龍紅柱上。

大殿裏有十六根同樣尺寸的金絲楠木紅漆大柱,底盤粗壯,雕刻蟠龍祥雲,撐起整座殿宇。

晉王下定了決心,閉了閉眼。

就在這時,站在側邊、始終冷眼旁觀的姜鸞把手掌緩緩松開。

“喵嗚~~”

被安撫許久的點點終於得到了自由,嬌嬌地叫了聲,猛地往前方竄去。

一道白影閃電般朝晉王方向奔出。

站在大殿四個方向,目不轉睛盯緊貓兒的四名內宦同時動了。

“公主的狸奴又跑了!”

天家兄弟爭吵時,始終木頭人般不言不動的四名禦前內監,突然活了過來。

決意撞柱而死、自證清白的晉王,剛起身開始疾沖,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影,腳下本能地頓了頓。

咬牙繼續往前沖,又撞上一個內監。

禦前內監們終於注意到了這邊不尋常的動靜。

“晉王殿下要撞柱自盡!”幾人再度驚呼起來。

除了吳用才沒動,其他幾個禦前內監們呼啦啦沖上去,抱住晉王手腳,死活把他攔住。

晉王見自盡無望,絕望委屈之下,放聲大哭。

他的天子兄長冷笑一聲,“惺惺作態。”在吳用才的殷切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往龍椅處艱難走回。

才走上兩步,背後的姜鸞開口了。

她平日裏說話的聲音便不大,如今病愈不久,失了元氣,聲音更顯得輕且溫軟,在晉王斷斷續續的泣聲裏,幾乎聽不清。

姜鸞抱著剛找回的點點,彎了腰,正在晉王耳邊悄聲說話。

“當日叛軍圍京,聖人在城下喊話時,我便說過,國難危急關頭,二兄應該有決斷。”

“聖人替叛軍叫開了虎牢關當時,二兄便該聽從臣子們的諫言,自立登基。”

“二兄當時直接登了基,又怎麽會有今日的尷尬局面。”

艱難往龍椅處走的延熙帝姜鴻中途轉身,目光狐疑,“漢陽,你和晉王在耳語什麽?”

姜鸞抱著點點站在階下,目光略過冷漠的謝皇後,對高處神色陰鷙的皇帝笑了笑,擡高嗓音。

“阿鸞在和二兄說——聖人逼迫得二兄要撞柱自盡,太過了。”

“聖人在城下替叛軍喊話那天,叛軍猛攻西門,血流成河。二兄在城樓上督戰,被血氣沖得幾乎暈厥,丁翦將軍護送他下了城頭。他為國盡心盡責,又做錯了什麽呢。”

在晉王委屈爆發的大哭聲中,姜鸞輕飄飄地拋下最後一句:

“後來在城頭上下令‘不惜代價守城’,令聖人不幸中箭的……是我啊。”

————

與此同時。

皇城安靜的西北角某處,臨時搭建起一座審訊房。

雨勢漸漸轉小了。

裴顯披著大氅, 站在暗沉的窗邊,凝視著窗外細密的雨絲。

兩個軍中主簿抓著供狀從隔壁審訊房匆匆出來。

“督帥。防守京城西門的主將,丁翦將軍的口供在此。”

主簿躬身行禮,雙手奉上供狀。

“無論我們如何軟硬兼施,丁翦將軍一口咬死,聖人在城外喊話當日,下令守城將士朝城下射箭,誤傷了聖人龍體,是他自己拿的主意。”

裴顯沒有回頭,隨手拿過供狀,略翻了翻。

“有沒有和丁將軍說過,他實不必如此。”

裴顯的嗓音低而沉穩,語速平緩,飽含鎮定人心的力量。

“世事無兩全,舍小節而取大義。晉王殿下固守京城不退,保全了身後的千裏江山,萬家燈火。縱然誤傷了聖人龍體,晉王大節無虧。”

“再說,晉王殿下是聖人的兄弟,就算為此事被罰,也只會被宗正寺以家規訓誡。裴某追根究底,不過是為了給離宮那邊的太後娘娘一個交代。——你們沒有和丁將軍詳細解釋?”

兩名主簿都是河東跟隨來的裴氏家臣,掛著軍中主簿的職務,實為幕僚。其中一名何姓幕僚回稟,

“屬下把厲害關節都仔細說了。但……丁將軍毫無反應,依舊咬死是他自己一人的責任。”

裴顯凝視著窗外越來越小的雨絲, “丁翦倒是對晉王忠心耿耿,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晉王幹幹凈凈的摘出去。”

他把供狀丟回給何幕僚手上,“按他的供狀所言,武將誤傷聖人龍體,丁翦這顆腦袋只怕保不住。可惜了一員大將。”

一名親兵飛跑進院,單膝跪倒,“督帥!”

親兵喘著氣急稟,“小的從兩儀殿來,奉薛奪將軍急令,帶一句口信給督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