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談

所謂夫妻,多數是同床共枕的,即使是算不上熟悉的人也一樣,房間的床又很小,比在家的時候更多出有另一個人的感覺。

聞欣生怕一不小心掉地上,又不想往男人懷裏擠,手腳僵硬得很。

虞萬支也好不到哪裏去,聞著她身上的香味,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奇怪,他不得不想起新婚夜。

聞欣是背對著他,黑暗中也想起了新婚夜。

在結婚之前她跟虞萬支見過兩次,第一次是相親,第二次就是上街買婚禮要用的東西。

鄉下辦事效率高,整個流程不過半個月。

聞欣沒覺得哪裏不對勁,直到那晚房間裏只剩兩個人的時候,才有一種是不是太倉促的感覺。

她低著頭看地板,好像想看出花來。

虞萬支也不懂怎麽跟女孩子打交道,更何況是眼下的場景,只能結巴說:“要睡了嗎?”

洞房花燭夜,不睡覺能幹嘛。

但聞欣莫名就是想逃避,說:“我還不困。”

這話虞萬支不知道怎麽接,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撓撓頭說:“那,再坐一會。”

兩個人面面相覷又坐半個小時,燭火耗盡所有力量熄滅,外面收拾東西的聲音也漸漸小下去。

聞欣是熬不住,往床上一趟說:“我要睡了。”

虞萬支愣在當場,摸索著床的位置從另一側上去。

多出一個人,分量不言而喻,柔軟的被子陷下去,聞欣就往床沿挪。

風從被子中間的縫隙鉆進來,虞萬支想想還是說:“漏風了。”

聞欣也知道,悶悶說:“要不再拿一床?”

她的嫁妝裏有好多,都是剛打的。

再怎麽樣虞萬支都知道新婚夜沒有分被子睡的,無聲嘆口氣說:“你過來,我不動你。”

人家都這麽說,不過去好像顯得很缺乏信任,聞欣只得滾半圈,整個人平躺著。

虞萬支拿她沒辦法,只得說:“睡吧。”

等睡得沉了,聞欣卻不自覺往溫暖的地方靠,手還捏著他的耳朵,撥開幾次都不管用,睡醒發現卻一臉遇到流氓似的趕緊躲開。

虞萬支冤枉死了,說:“你睡相不好。”

這個聞欣還是清楚的,她從小跟姐姐妹妹一張床,兩個人沒少因為這個嫌棄她,她赧然道:“對不起。”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道歉。

她這樣子,虞萬支反倒不好意思說什麽,道:“沒事。”

又沉默片刻後道:“我說不動就不動。”

聞欣不知道這在男人裏算什麽程度的忍耐,畢竟她一直到十五歲的時候都以為親嘴會懷孕,但她知道結婚的人這樣好像不對,快速在他臉上親一口說:“謝謝。”

那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親密,而應該在新婚夜發生的事卻到今天都沒發生。

這樣也算夫妻嗎?聞欣不懂,她兩只手緊緊攥著,心跳如雷。

虞萬支也在猶豫著要不要再做點別的,不知道從哪個房間傳來聲響打斷氣氛。

聞欣這輩子都沒遇見過這種事,下意識捂著耳朵,很快又覺得自己應該假裝睡著,表情懊惱不已。

虞萬支好不到哪裏去,想想還是用自己的手蓋著她的。

一切表明大家都很清醒,外面的聲音也很清晰,聞欣咬著嘴唇氣鼓鼓道:“這些人怎麽回事!”

做的人不會害臊,倒叫他們羞得不行。

虞萬支咳嗽一聲,生怕他牽連到要住這裏的自己身上,他道:“說會話吧。”

反正硬著頭皮也睡不著。

這還算是個好主意,聞欣道:“你喜歡吃什麽?”

虞萬支腦子有點生銹,畢竟是個男人溫香軟玉在懷,又是在這種情境下,有什麽反應都很正常。

他遲緩道:“肉吧。”

聞欣心想理所當然的,他們這代人都是窮著長大,小時候吃個雞蛋都難。

她接著道:“有不吃的菜嗎?”

“蔥算嗎?”

“算。”

“那喜歡什麽顏色?”

“都行。”

“必須挑一個!”

……

聞欣單方面的提問,把答案一一記在心裏,問得差不多說:“到你問了。”

虞萬支依樣畫葫蘆,把她剛剛提出的又拋回去。

只有最後的不一樣,說:“你很怕我嗎?”

聞欣反駁道:“才不是。”

誰也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膽怯,哪怕是手腳都在抖也要理直氣壯地逞能。

虞萬支手故意一擡,她卻立刻就躲開,心思簡直是昭然若揭。

他低聲笑道:“這樣叫不怕?”

聞欣只能尷尬道:“我不知道。”

她望著天花板,審視自己的內心說:“本來我覺得結婚沒什麽,但結了有點慌。”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紀開始相親,她被這種約定俗成推著走,社會蒙在她眼前的紗在看到虞萬支的瞬間被揭開。

她那一秒才在想,我真的要跟這個人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