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4/5頁)

他停頓了片晌,耐住心頭的癢意,將手放下,掩藏住眼底的炙熱。

不能急。

老師身子太弱,若是被他嚇到怎麽辦?

他得一點點地讓陸清則接受他,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靈堂的蒲團實在打理不幹凈,侍衛脫了外袍,鋪在臟兮兮的蒲團上,又點上帶來的香燭,一番折騰過後,總算有了靈堂的樣子。

桌上供奉著的靈牌並不多。

陸清則看著那些陌生的名字,也不知道誰是誰,安安靜靜地接過線香,代替原身,恭恭敬敬地磕了頭。

寧倦天潢貴胄,值得他下跪祭拜的只有祖宗天地,並未跟進去,只站在門邊,看著陸清則的背影。

他對情緒的捕捉極為敏感,從離開行宮後,就察覺到一股幽微的違和感,現在終於弄清楚,那股違和感是從何而來了。

似乎就算是連祭拜之時,陸清則的情緒也是淡淡的。

無論是對臨安,還是對陸家祖宅、陸福明、以及桌上的靈牌,老師的態度都有些難言的疏淡。

並非是因為性格淡靜,鮮少外露情緒使然,而是一種天生的疏淡。

簡單說來,就是……不熟。

分明是老師從小長大的地方,以及從小相識的人,為何會不熟?

他隱隱抓到了什麽,卻一時想不清楚。

離開陸家的祖宅時,陸清則還在琢磨。

原身死得悄無聲息,連場葬禮也沒有,不如他讓人做個靈牌,也供在祖宅裏好了,左右他們離開臨安府後,也不會有人再進來。

只是不能讓人發現了,否則自己給自己供靈牌……讓寧果果知道了,沒他好果子吃。

不過寧倦跟小狗似的,隨時黏在他身邊噠噠噠跟著,要獨自辦點事都不方便。

陸清則想了想,有了主意,捏了捏額角,微微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有些虛弱:“果果,晚上我便不陪你去參宴了,方才好像吹了風,有些頭疼。”

寧倦立刻斂起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嚴肅地探了探陸清則的額溫,確定他沒發熱,才安下心,點頭道:“那種亂糟糟的場合,也不適合老師去,老師便在行宮裏好好休憩吧。”

陸清則眉梢一挑:“人家精心為你準備的宴席,怎麽就亂糟糟了?”

寧倦湧起點不好的回憶,怏怏不樂問:“老師難不成喜歡那種場合?還是喜歡那些漂亮的姑娘?”

這都哪跟哪?

就一句話,寧果果你怎麽跟個杠精似的能延伸找杠點。

陸清則無言半晌,也伸手探了探寧倦的額溫:“也沒發熱,怎麽就開始胡言了?我只是比較欣賞美罷了。”

寧倦並沒感到高興,他陡然想起,陸清則是喜歡姑娘的。

還跟他說過,以後遇到有緣人,便會與之結親。

他心口驀地一沉:“哦?那老師有看到喜歡的姑娘嗎?老師若是喜歡誰,我幫你。”

“都是些小姑娘,和你一樣大,什麽喜不喜歡的,”陸清則沒想到話題會拐到這上面來,懶洋洋地笑了笑,調侃道,“放心,往後若是真遇到了,我會請陛下幫忙賜婚的。”

陸清則毫無所覺,一句話把雷點踩了個遍。

沒有一個字是寧倦愛聽的。

寧倦安靜了幾息,嘴角一挑,笑得涼颼颼的,盯著陸清則的眼神含著幾分隱晦的沉凝:“賜婚?”

外頭有人在叫賣桂花藕粉。

陸清則別上面具,兩指掀開車簾子,好奇地往外瞅了瞅,恰好錯過了寧倦那一瞬間的眼神,隨口道:“陛下難道不願意麽……孫侍衛,勞煩幫我去買點藕粉吧。”

跟隨在外頭是侍衛應了聲,幫忙跑腿去買藕粉。

陸清則再轉過頭來,寧倦已經收起了滿臉的陰沉,沖他笑得格外陽光燦爛:“當然願意,老師便好好等著吧。”

不應該是你等著嗎?

陸清則兩輩子身體不好,隨時謹記保持心態平和,情緒淡漠,所以與寧倦相反,對情緒的捕捉能力沒那麽敏感,也沒計較這話裏的怪異之處。

他身子還沒養好,出來一趟的確是累了,眼皮有點發澀,靠著車壁闔上眼,不一會兒就昏沉地睡了過去。

寧倦伸手將他的身子接過來,沒什麽表情地伸手,用力抹了抹他眼角的淚痣,冷冷地看著那塊蒼白脆弱的肌膚被揉搓出一片紅,情緒才稍微平穩了點。

至少現在,他是真的不想,或者說,舍不得對陸清則用強。

但陸清則再這麽毫無意識地探他的底線,那就不一定了。

孫二買來了藕粉,掀開簾子想要送進來,恰好覷到寧倦望著陸清則的眼神。

他心裏一陣狂跳,頓時不敢再開口,抱著藕粉,低下腦袋,只當什麽都沒看到。

陸清則沒想到自己在馬車上當真睡著了,還一覺睡到了下午。

醒來時接近傍晚,寧倦已經去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