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3頁)

因著這樁事,派去江南尋人的錦衣衛,臨時又領了個加急任務。

除了找小世子,還要幫他找一個人。

不過在確保能找到人前,他不想和陸清則說。

陸清則嘀咕:“衛鶴榮不是病急亂投醫的人,能進衛府的人,恐怕身上連根貓毛都沾不得吧。”

秘密的賬本,來往的通信,這些致命的東西,衛鶴榮都滴水不漏地藏著,衛府內幾乎三步一崗,凡是進府的,都要經過層層盤查,比皇宮還嚴密。

這幾年他們想插人手進衛府或進吏部,都只能安排在最外圍,衛鶴榮警惕得很。

但衛樵似乎能成為一個突破口。

陸清則又和寧倦商量了會兒,夜色愈濃,說著說著,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

寧倦打量著他的臉色,止住話題:“老師,你該休息了。”

這具身體太孱弱,十分容易疲憊,陸清則以前通宵改試卷都不這麽累的,有氣無力地點了下頭,蔫蔫地去沐浴更衣。

看陸清則打著飄出去了,寧倦沉下了眉眼。

從第一面見到陸清則起,他就覺得陸清則像個紙雕的美人燈,渾身都是易碎的脆弱感,得叫人小心呵護著才行。

這麽多年過去,即使知道他的老師並非脆弱之人,但那種看一眼就油然而生的保護欲,非但沒有消減。

反而一日濃過一日。

陸清則沐浴一番,換了寢衣,走進暖閣,就看到寧倦已經半躺在他被窩裏等著了。

小皇帝只穿著白色寢衣,披散著頭發,顯露出幾分平時刻意壓著的少年氣,曲著條腿,漫不經心地靠在床頭,聽到腳步聲,活像只嗅到食物豎起耳朵的小狗,騰地轉過頭來,眼睛亮晶晶的,笑出一枚小犬牙。

陸清則一瞬間感覺這畫面十分詭異。

怎麽活像他才是皇帝,被窩裏這個是今天翻牌子來侍寢的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陸清則就暗暗嘶了聲,內心瘋狂唾罵自己。

刑不刑啊,禽獸嗎,想什麽呢!

這是能想的嗎!

陸清則搖搖腦袋,甩掉這個荒誕的念頭,走過去坐在床邊,剛想說點什麽,轉移滿腔心虛,就見寧倦拍了拍手。

等候已久的長順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進了屋,恭恭敬敬地遞給陸清則。

陸清則:“……”

寧倦依舊帶著笑容:“聽彭六說,老師這幾日偶爾咳嗽,又不肯喝藥。”

沒用的陳小刀,連監督老師喝藥都做不了。

彭六就是寧倦派到陸府的侍衛領頭。

陸清則這幾年喝藥都快喝吐了,那些大夫還能不斷突破,隨著他對苦味的閾值提升,開出更苦的方子,搞得他現在聞到藥味兒,就條件反射地犯惡心,苦著臉擺手:“不過是咳了幾聲,我好端端的,又沒生病,喝什麽藥?拿下去吧,困了。”

說著,就想像鴕鳥一樣,往被子裏鉆。

這難得的三分幼稚看得寧倦一下笑了,眼疾手快地抓住陸清則的手,用身體擋住他企圖逃避的動作,故意將語氣壓得冷了三分:“躲什麽,喝藥。”

陸清則掙紮了一下,卻被牢牢地束縛著,一動也不能動。

他看著寧倦長大,反而對他的成長變化不怎麽敏感,此時才真正意識到,當初那個瘦不拉幾、輕輕松松就能抱起來的小家夥,現在力氣比他大了。

還是碾壓性的。

陸清則不免有點郁悶。

懷裏的身軀清瘦得像只剩一把骨頭,寧倦甚至不敢太用力,聲音都放輕了許多,生怕驚碎了陸清則似的:“老師是怕苦嗎?”

落在耳邊的聲線清越明澈,帶著少年獨有的清朗氣。

陸清則從恍惚中回神,嚴肅道:“你不要瞎說,我是你的老師,怎麽可能怕苦。”

寧倦本來就繃不住嚴肅的臉色了,聞聲忍不住笑道:“你是我的老師,和你怕不怕苦有什麽關系——順子,藥拿上來。”

長順就端著藥站在邊上,縮肩耷眼假裝自己不存在,聽到這話,才小心送上那碗黑乎乎的藥。

陸清則的手依舊被鉗制著,眼睜睜看著寧倦一手接過了藥,眉梢高高挑起,瞪著與他面對面的少年。

這小兔崽子,難不成準備給他硬灌藥?

這個想法剛從腦海中竄過,他就看到寧倦一仰頭,幹脆利落地將這碗藥一飲而盡。

看顏色就知道,這碗藥肯定苦得掉眉毛,寧倦的臉色卻分毫未變,極深的黑沉眼眸一瞬不瞬盯著陸清則,漾著三分碎星般的笑意,語氣愈發柔和,活像在低低地誘哄著人:“不苦的。”

“老師怕苦的話,我陪老師一起喝。”

陸清則活了兩輩子,頭一次被學生哄著喝藥。

再不情願也沒臉不喝了。

捏著鼻子灌下長順重新端上來的藥,陸清則又含了會兒蜜餞才緩過來,漱了漱口,等宮人都下去了,才彈了下寧倦的額頭:“這只是預防風寒的藥,你喝了也就算了,下回別胡亂喝了,當心吃錯藥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