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濃郁的夜色漫過城市,晚風裹挾著些許涼意吹起江重淵的發絲,他坐在車裏,瓷白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根煙,白色的煙霧絲絲縷縷地飄出車窗,轉眼間消散。

月光照在拉了燈的玻璃上。

江重淵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樓上酒店房間的方向,幾乎要將窗戶的玻璃看出洞來。

宋星斐睡得很死,迷迷糊糊中一直在說“對不起”,中間還叫了幾次黎秋隨的名字。

毛巾被江重淵攥得變了形,凸起的青筋暴露在手背上,江重淵的手控制不住地被氣得發抖。

嫉妒的怒焰讓淺色的瞳孔逐漸漆黑,像是大火之後濃郁的黑煙經久不散。

最後,毛巾被他丟在一旁,江重淵轉身離開了房間。

陸昱酩看著江重淵從酒店大門出來,不知道宋星斐都醉成那樣了怎麽還能惹到江總,哪怕是深夜,江重淵的臉色依然肉見可見的黑,神情似乎還有些幽怨。

“江總,您出來了。”陸昱酩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江重淵,江重淵並沒有回答他,坐進副駕駛裏點燃了一根煙。

其實,江重淵重生後極少碰煙草類的東西,上一世他因為肺癌去世,那些恩怨全都不了了之,隨著一抔黃土葬於長夜。

大約是從宋星斐當著他的面質問他“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表情雖然冷靜,表現得也像是完全不在乎。

但是,只有江重淵自己知道,看到宋星斐出來的那一刻,他的心臟仿佛被人捏在掌心,一瞬間,紛亂的念頭湧現出來。

他沒來由地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間漆黑的倉庫,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暴行,以及那被雪藏的煙,煙癮爆發地突然,連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戒煙大致如此,只要再撿起一根,放任尼古丁穿過肺腑,就很難再次放下。

但宋星斐不同,宋星斐是至烈的毒藥,也是唯一的解藥,江重淵從沒打算放下。

陸昱酩提醒江重淵,宋星斐的心結也許沒那麽容易解開,如果一味的威脅、逼迫,只會讓宋星斐走得越來越遠。

一包煙不多時便見了底,江重淵按捺著心中的不滿,轉頭看著陸昱酩問道:“那這樣就行了?”

陸昱酩忙不叠地點了點頭,江重淵在病房裏捱過的那段日子他都看在眼裏,他怕江重淵沖動之下再次對宋星斐做出些什麽過分的事,那江重淵就真的可以徹底從宋星斐的世界裏落幕了。

所以他給江重淵出了個主意,把人放下後就悄悄離開,至於以後可以再慢慢計劃。宋星斐這種人看似溫柔好說話,實際上骨頭硬得很,沒那麽容易妥協,更不會因為江重淵的控制而冰釋前嫌。

不得不承認,江重淵也覺得陸昱酩說得有道理。

以前,他的斐哥看起來漂亮又老實,對他予取予求,仿佛不論他做什麽,宋星斐都會像寵溺小孩般地摸摸他的頭,絕不發火。

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現在宋星斐認準了他是個騙子,之前再悱惻的纏綿都通通被收回。就像套上了堅硬無比的堅果殼,宋星斐縮在裏面,怎麽也不肯出來。

或許,江重淵若是真的把宋星斐的殼敲碎,那宋星斐也會跟著一起碎掉。

江重淵再次擡眼望了望酒店房間的方向。

他的斐哥……還真是棘手。

——

宋星斐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宿醉後的大腦像灌了鉛,無法清醒地思考。

但他記得昨天自己喝了很多的酒,還碰到了俞墨。

俞墨?

宋星斐像被潑了一盆冷水,頓時清醒過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光裸著身體,只蓋了一層薄薄的被子,是誰給他脫得衣服?

房間裏寂靜地落針可聞,並沒有別人。

宋星斐漸漸放松了下來,他想,難道是俞墨把他送到酒店之後自己離開了?

看來是他誤會了俞墨,宋星斐嘆了口氣,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俞墨也許並不是他想的那種人。

但他昨晚好像做了噩夢,又夢見了江重淵。

夢的內容他已經記不太清,斷斷續續地,只記得江重淵的聲音像魔鬼一樣在他耳邊盤旋,一遍遍地重復著:我好想你。

夢裏江重淵似乎還吻了他。

宋星斐眉頭一緊,翻身下床,走向了浴室。

——

黎秋隨受傷的消息很快被媒體知悉,黎家花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才把新聞壓了下來,但還是被黎秋隨昔日的三兩好友知道了。

宋星斐從酒店出來前,問前台的吧員記不記得昨天送自己來的人長什麽樣子。

吧員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先生,穿一身黑色西裝,高高瘦瘦的,很有氣質。”

宋星斐不大認同吧員的審美,但他還是說了聲謝謝。

從酒店出來,宋星斐照舊買了黎秋隨最愛吃的水果去醫院,剛到醫院在門口碰上了原主和黎秋隨的共同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