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不大的,一百年了,也該廢了

齊泰心裏多了一層說不出的酸意。

他似乎從來沒想過笑笑在大金也在努力活著的模樣。

在那一刻, 他突然覺得眼眶裏有些濕。

所有人都在說,笑笑十年無音信,是在埋怨他, 埋怨大秦,埋怨世上所有的人,所以她郁郁寡歡不得歡樂,十年便消香玉隕。

但是, 她真是如此嗎?難道就因為沒有寫信回來, 她就會活得悲慘而苦痛嗎?

齊泰去看折邵衣。她正笑著低頭,將手裏買的東西給沈懷楠提著。那是一袋子……豬蹄?

味道倒是香。

沈懷楠熟練的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然後才對著他道:“齊老哥, 難得遇見你,咱們喝兩杯?”

齊泰笑了笑,“也好。”

那折邵衣便要先回去。她今日去的是澹台府裏, 早間沈懷楠要去桑先生處讀書,下響自然要來接一接。

接了人,之前還不敢怎麽樣,但是自從兩人把名分定下, 他就越發大膽了, 仗著自己是未婚夫的身份,帶著人開始往大街上鉆。

時人女子出門要戴帷帽,折邵衣自然也戴了,不過戴著戴著,便把頭紗撩了起來, 兩人也不顧其他人怎麽想, 只是買自己的東西。

女子出來閑逛的少, 折邵衣之前也沒有出來多少次。沈懷楠就帶著她從街頭吃到街尾, 懷裏是買了不少東西的。多晴和姚黃手裏都有,如今他手裏也有了豬蹄,便只有折邵衣一個人手裏空空。

齊泰便覺得像沈懷楠這般的女婿倒是不錯,至少女兒嫁給他,倒是不用愁了。

他應下喝幾杯,沈懷楠便央著他等一等,他先把折邵衣送上馬車,然後讓多晴跟著回去,叮囑了她幾句,然後才回來。

齊泰便覺得他將來必然是懼內的。懼內這種東西,一看便知道了,就好比澹台思正那個老東西,年輕的時候看見澹台夫人便走不到道,給他納個妾便像是要殺了他似的,哭得死去活來。

他嘆息,總覺得自己一在民間找人,便能找到這種癡情種。

兩人又去了上次的酒館。沈懷楠熟練的坐下,給齊泰倒了酒,道:“齊老哥,最近可還好?”

兩人也才幾天沒見,齊泰就笑,“好不好的,難道幾天就能變了?”

沈懷楠便知道他心結沒去。不過人家死了個兒女——雖然不知道男女,但是即便不傷心,也是要傷感傷感的。

他便跟齊泰推杯換盞,兩人喝了幾輪,齊泰道:“將來,你要是有女兒,你會把她嫁給一個什麽樣子的人?”

啊這,沈懷楠一時間沒回過神來,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好一會才想了想道:“我想……我想我會把她嫁給一個,家世好,心地善良的郎君,他聰明,知世故卻不世故,他有足夠好的家世,能在將來護住自己的妻子。”

“他喜歡笑,笑起來應是哈哈大笑,還要周身清白,至今沒有妾室和通房丫頭。”

“他的父母應該開明,和氣,善良,不能因為她身份低一些就瞧不起她。”

“他還應讀書好,不死板……”

“他性子和善,可親,喜歡幫助人,手提三尺劍,便敢為天下先。”

他說到最後頓了頓,道:“要嫁,便要嫁這種人才好。”

齊泰一聽,細細品味了一番,最後笑著道:“懷楠啊,你也很好。”

這一句句的話,句句都在否定自己。

他嘆息,“我的女兒……那時候,我也想著,要把她嫁在京都裏面,給她選一個上好的夫婿。”

後來,他連她夫婿的面都沒有見上。

他想起宮裏面淑妃和皇後以及其他妃嬪們的相求,又嘆氣,“都在逼我……我又何嘗不想呢。”

他甚至在想,婦道人家,又能想到多少呢?只能看見自己的兒女,而看不見天下江山。

但是此刻在宮外,他僅僅是一個父親,而不是宮裏面的帝王。他聽了沈懷楠對女兒將來的夫婿是什麽樣子後,心裏還是有些復雜的。

要是女兒能嫁給這麽一個人,他也應該是高興的。

沈懷楠就笑起來,“想女兒選一個好的夫婿,是天底下父親都會做的事情。”

然後想了想,又道:“當然,除去那些不配做父親的。”

齊泰:“……”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紮了一下。

他嘆氣,站起來,走到廊下看天,“也許,也有父親迫不得已。”

沈懷楠喝了幾杯酒,心思還是挺松的,隨意答了一句,“迫不得已四個字,絕對不會出現在父親的身上,既然已經迫不得已了,便不要想著自己還是個父親。”

他道:“反正,我要是有了女兒,我絕對不會把她嫁給我這般的人。”

這是喝醉了。

齊泰搖了搖頭,“這才幾杯酒。”

但轉身一看,發現沈懷楠的身子十分瘦弱,這才想起來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小郎君,放在其他人家裏,還是個什麽都不用操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