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懷楠,要燈嗎?

盛瑾安從未見過如此惡劣的父子關系。他爹就算是把他揍了一頓竹筍炒臀肉, 晚上還是會給他送來傷筋動骨藥。

雖然屁股的傷還沒有完全到用上好傷藥那種地步,但是他爹肯送,他也會很給面子的抹上一些。

這才叫父子嘛。

哪裏會如昌東伯一般。盛瑾安沉著臉, 把沈懷楠直接拉起來,鼓著臉如同一只漂亮的大白鵝,昂頭挺胸,“昌東伯爺, 今日之事, 確實是因我而起,是因要宴請我, 所以才要人去大廚房要膳食。”

說到這裏, 他竟然覺得有些哽咽,不過是請一個客,吃點東西, 就鬧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再聽昌東伯叫嚷著孽子,孽畜,趕了人出去,他又覺得心裏堵得慌, 都要哭了。

沈懷楠的人生太難了。

依照他的脾氣, 那分家就分家,偌大的京都,哪裏就容不下一個人了。走就走!

盛瑾安對沈懷楠說,“要不,你先去我家住吧?”

沈懷楠此時身上全是泥土, 臉上沾著灰塵, 聞言默默地搖了搖頭, “不了——父親只是厭惡我而已, 心裏有氣,但沒有趕我出去住的心。”

昌東伯此時也明白過來了!他這是被這個小兔崽子坑了。

如此奸詐,讓他遍體生寒。

他就說,沈懷楠就如同他那個渾身都是算計的母親一般,全是狼心狗肺,根本不會懂得感恩。

這些年,他就算再厭惡他,也不曾想過趕他出去,好嘛,現在倒是自己算計要被趕出去住了,還想讓他背個壞名聲。

他偏不!

昌東伯冷笑一聲,“沒錯,盛九少爺,我再怎麽說也是他爹,怎麽會趕他出去呢?我只是在氣頭上,他總不學好,請些狐朋狗友回來,我見了生氣,這才不準人給他做膳食。”

“但如果是您這般的孩子,我怎麽會阻擾?定然是歡迎之至的。”

盛瑾安:“……”

不是,昌東伯是不是覺得他傻啊!剛剛從頭到尾,從那些仆婦的欺負到這一路上越來越奢華的擺件,這難道叫關愛嗎?

但人人都要臉面,盛瑾安覺得昌東伯和沈懷楠也要,他就不好戳破這父慈子孝的假面。

他再次嘆氣一聲,萬萬不曾想到,不過是來赴宴,就看了如此一場人生大惡之事,真是罪過,罪過。

沈懷楠明白自己要的效果達到了。他馬上就要送盛瑾安出去,瞧著他臉上郁郁色,也覺得心有愧疚。好好一朵養在暖房裏面的花,竟讓他有了雨打風吹。

他也嘆氣:罪過,罪過。

他帶著盛瑾安走,昌東伯也沒說什麽,院子裏面靜的可怕,誰也不敢說話。

盛瑾安走了幾步,見四周都沒有仆婦之後,然後突然問,“這不是來時的路?”

沈懷楠:“不是,來時母親吩咐了,別走正門,我沒有辦法違抗,只好委屈你,如今走時,便恨不得你多走幾趟正門才好,想來鬧了這一出,沒人會阻擋你從正門出了。”

盛瑾安頓時就心裏堵住了,他悶得慌,然後恨恨道:“我不!我就不走正門!我來看你的,自然是從後門進,後門出。”

沈懷楠想不到還能得他這麽一句話,剛要勸說,就見他剁了跺腳,然後撒腿往後面走。

他走的大步,又走得急匆匆,然後越走越大步,沈懷楠看得目瞪口呆,最後趕緊跟上,哭笑不得把人送出了門。

在門口,盛瑾安有千萬種話想要對他說,但是又說不出口,只好想了想,把這千萬句話,換成成一句:“懷楠啊,我長你兩歲,便有一句話教教你——為人處世,需要頂天立地。對天,我們要敬著,對地,我們要跪著。便是上敬天,下跪地。敬,又需孝敬父母,跪,又要跪拜祖宗,這般才叫做頂天立地,不愧於心,不愧於人,而不是愚忠愚孝,你懂嗎?”

沈懷楠細細品味了這話,剛開始只覺得話有深意,然後想了想,確實是有深意,便覺得盛瑾安是有大智慧的,他剛要謝過,就聽盛瑾安說了一句,“這是我爹說的。”

沈懷楠:“……哈哈,英國公爺有大智慧。”

盛瑾安:“……”

他鼓著臉,心酸又生氣,“懷楠啊,你別笑了,你臉腫成這樣,你越笑,我越心酸,又恨其不爭,哎,你什麽都好,就是太過於愚孝。”

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回去的路上還在深思。還是小廝懂,都是窮苦人,他是很能感同身受的。

“小時候奴才的爹賣了奴才,對奴才不好,我心裏有埋怨,但也不恨他,還希望他能給多一點歡喜給我,下回別賣我了,賣我兄長——我想,沈三少爺也是如此想的吧。”

盛瑾安覺得不是,但砸吧了下嘴巴,又覺得有幾分道理,他唉聲嘆氣,“如果我能幫幫他就好了。”

而另外一邊,沈懷楠送走了盛瑾安,也沒有回昌東伯那裏去,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而昌東伯爺應該也不願意再看見他,沒有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