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鄰居家的小女兒,京都裏面最好看的姑娘

沈懷楠回了侯府。他身邊只有一個小廝多晴。因昌東伯府跟文遠侯府不遠,沈懷楠去對面讀書的時候,便不讓他跟著,只讓他在家裏守門。

多晴見了他回來,笑著問,“少爺,今晚可要沐浴?”

沈懷楠點點頭,從袖口裏面掏出一吊錢給他,“去吧。”

多晴連忙接過去,“有了這銀子,何愁沒熱水。”

然後出了門,徑直去大廚房裏面周旋。

多晴嘴巴利索,銀子沒給多少,但卻除了要到一桶熱水,還得了一只燒雞。熱水給少爺,燒雞自己吃。

他提著熱水進屋,見自家少爺還在那裏提著筆練字……不,與其說是練字,不如說是走神。

他就站在門口,進退兩難——平日裏這時候少爺已經練完字休息了,多晴自小伺候沈懷楠,最是知道他的習慣,所以才會選在此時拎著熱水回來。

此時進去怕打擾他想事情,不進去熱水又涼了。

好在沈懷楠擡頭看見了他,放下筆,“先洗了再寫。”

多晴:“哎。”

沈懷楠泡進木桶裏面,閉上眼睛,腦海裏面繼續想上輩子邵衣的死。

上輩子,他跟邵衣是最為普通不過的青梅竹馬。他是不起眼的庶子,她是不起眼的庶女,他們兩個自小認識,彼此餓不死,卻也沒享受過什麽容華富貴。

她在他病了餓了的時候,托人送來幾兩辛辛苦苦攢的銀子救他的命。花朝節的時候,她看中了一副金釵頭面,滿眼的歡喜,卻還是搖頭說那金釵子樣式不好看。

他看著心疼,拼命抄書,賣點字畫,終於在成婚之前,把那副金釵頭面買了下來做聘禮。

她眼裏驚訝而歡喜,然後高高興興的允許他牽一牽她的手。

從六歲一路到了十七歲,他們走過了十一年的春秋,以為終於要過好日子了,卻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她口吐鮮血,倒在了他的面前。

她死了,他也沒有活下來。

喝的是交杯酒。

在他倒下之前,看見屋子邊角起了熊熊烈火。想來他和邵衣的屍體,也會化成了灰煙。

沈懷楠陰沉的睜開眼睛。

他知道是誰殺了他們。

是太子。

如果說,他和邵衣普通的人生裏面,如果非要有點不普通的話,便是在他十三歲的時候,也就是今年夏日,會被從雲州回來的十皇子帶在身邊做伴讀。

十皇子回京都之後就開府住在外面,陛下並不喜歡他,對他也是不聞不問。兩人是同歲,待遇相同,志趣相同,又都是窮光蛋,因為一些機緣,十皇子便把他要了去,讓他跟著一起讀書。

兩個人從十三歲走到十七歲,說句逾越的話,可謂是情同兄弟。他們雖然在京都裏面不起眼的很,但也在努力讓自己活得更好。

重生回來這麽多年,沈懷楠仔仔細細想過很多次當年的事情,最有可能的便是十皇子在他成婚當天說的話。

他記得那日,他因為黃昏就要出發迎娶新婦,緊張的很,又因是冬日,便在屋子裏面冷得團團轉,正哈著氣暖和手,多晴就領著十皇子進來了。

他慌慌張張的,低聲道:“太子恐有殺我之意,懷楠,你是我的人,也要小心為上啊。”

沈懷楠聞言如同晴天霹靂,他們可跟太子沒什麽聯系,忙問緣由,十皇子卻不肯說,讓他不要聲張,只多注意些,便急匆匆的離去。

等到他娶了邵衣回來,也沒有見著十皇子。他本是打算等成婚完就去十皇子府問問的,但他沒能活過第二天。

想來想去,兇手便只有太子了。而其中原因,他卻依舊不得而知。

而且,重生前是艱難的庶子,重生回來,他也做不了什麽大事,依舊活得艱難,見不到太子,見不到十皇子,走不出這京都城裏面。

他時時刻刻的注意著太子那邊的動靜,但一個孩子,能打聽出什麽?

他能結識的人,也是跟他一般的。即便他現在拜在桑先生的名下,但桑先生卻只教他讀書,其他萬事不管。

何況桑先生的弟子實在是太多了,好的他結交不上,留下那些願意跟他說幾句話的,給他幾分面子,才能讓他在花朝節之前攢了銀子,等過幾日花朝節上,去給邵衣買下那副金頭面。

庶子庶女就是這般。他的命艱難,邵衣的命也難,這輩子得要多努力,才能一起活下來。

沈懷楠嘆口氣,起身穿衣,看看天色不早,趕緊又去讀書。如今要想做官,一是封蔭,二是科舉。他是不能封蔭了,便只看科舉。

他讀了這麽多年書,也不敢說自己能一舉高中,必須刻苦一些才行。

沈懷楠吐出一口濁氣,沉下心來看書。

等到了三月十三花朝節那日,他早早的就洗了澡,掛了香包在身上。每年今日,都是少男少女們好不容易能走得近一些的時候,他可不想身上有味道被邵衣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