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兩人洗完澡便去吃飯,因為已經過了吃飯時間,飯堂裏沒有什麽人,大師傅讓他們進了廚房裏面坐著吃,自己則坐在旁邊,一邊看他們吃飯一邊感嘆:“吃吧吃吧,多吃點,這大水淹城,接下來的日子,肯定要勒緊褲腰帶嘍。”

晚上睡覺時,顏布布緊緊摟著封琛胳膊,不停地小聲絮絮,問那條大魚是什麽樣子,他是怎麽能騎著回來的。

也許是在水中呆的時間太長,也許是體力消耗太大,封琛有些提不起精神,只閉著眼睛敷衍兩句。最後假裝睡著了,才讓顏布布閉上了嘴。

顏布布將臉蛋在封琛肩頭蹭了蹭,在他懷中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很快便鼻息均勻,沉入了夢鄉。

……

迷迷糊糊中,封琛又來了那片熟悉的雪原,看到了那個佇立在風雪中的大繭。

繭身已經裂開,碎片脫落在四周,黑獅不出意外地蜷縮在繭裏,緊緊抱著爪子,將龐大的身體蜷縮成一團。

封琛按捺住心跳,小心翼翼地揭開最頂上的碎片,和黑獅半睜半闔的眼睛對上。

不用任何交流,他也能感應到黑獅的所有狀況,知道黑獅正在努力突破,在進行徹底成長的最後一步。

也許就是今晚,也許明天,黑獅便會掙脫所有束縛,破繭而出。

……

顏布布夢見自己抱了個火爐,燒得他全身都在發燙,半夢半醒地翻了個身,想離火爐遠點,卻撲通一聲摔下了床。

床不是太高,卻也將他摔痛了,就躺著沒有動,閉著眼睛抽搭了兩下,喊了聲哥哥。

沒有得到封琛的回應,他在地上躺了會兒後,也只得哼哼唧唧地爬起來,揉揉被摔疼的胳膊肘,坐到了床邊。

封琛的半邊身體就挨著他後背,相接觸的那塊皮膚很熱,就像他剛才夢見的火爐。

“哥哥,你怎麽了?”他推了推封琛,觸手一片滾燙。

封琛躺著一動不動,顏布布在黑暗中摸到他的額頭,不用將自己額頭貼上去,也能感覺到他在發燒。

顏布布的瞌睡瞬間飛走,這下徹底清醒了。

他很清楚發燒在蜂巢意味著什麽,士兵們天天測量體溫,有人稍微不對勁,就會關進醫療點那棟光禿禿的樓。有人過幾天便能出來,但更多的人是關進去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顏布布去開了燈,房間內變得明亮。他看見封琛緊閉著眼躺在床上,臉頰一片潮紅,嘴唇幹裂得起了殼。

“你生病了嗎?你在發燒。”蜂巢很安靜,顏布布怕聲音被別人聽見,湊到封琛耳邊低聲問。

封琛沒有任何反應,已經陷入了沉沉昏睡,顏布布又盯著他看了片刻,飛快地滑下床,去櫃子裏翻出了那兩瓶藥。

“大長條一顆,大黃一顆——不,大黃兩顆。”

數好藥,他跑回床邊,努力撐起封琛的上半身,讓他半靠在床頭,再端來水和藥,掰開他的嘴,將藥片塞了進去。

“喝點水,喝點水把藥沖到肚子裏。”飯盒裏的涼開水順著封琛嘴角往下淌,顏布布用帕子耐心地擦幹水漬,再繼續喂,“你要聽話,把水吞下去,會帶著藥片一起下去的,乖啊,喝了藥就不發燒了。”

封琛無意識吞咽,將藥片吞了下去,顏布布這才扶他繼續平躺著,自己就坐在他身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顏布布不時去摸封琛額頭,只覺得他像是一塊放進爐子裏的炭,不但沒有退燒,反而已經快燃燒起火苗來。

“吃了藥都沒有用,怎麽辦……”顏布布無措地喃喃,目光在屋內逡巡,落在墻角的盆子上。

安置點實行宵禁,晚上十一點後所有人都必須回房,現在已經是半夜了,整幢蜂巢大樓都靜悄悄的,只有從上而下的探照燈不停晃動,照亮那些陰暗的角落。

當那團慘白刺眼的光束從65層移開後,其中一扇房門被拉開,一個小小的人影閃了出來。

顏布布端著盆,急急忙忙走向水房。他準備去打一盆冷水回來,給封琛擦擦身體冰一下,沒準早上士兵來查體溫時,就查不出來他在發燒。

通道的燈很暗,顏布布匆匆經過那些緊閉的房門,偶爾還能聽到從屋裏傳出來的鼾聲。

到了水房,他擰動水龍頭,突然噴出來的水柱打在盆底,那動靜嚇得他渾身一抖。趕緊又將龍頭擰小,只讓一小股水緩緩淌下來。

端整盆水太吃力,也怕動靜太大,他只端了半盆水,小心翼翼地出了水房。

“前面的是誰?停下。”一束手電筒光從後面照來,伴著一道不輕不重的喝聲。

顏布布當即嚇得渾身一抖,水盆都差點脫手,再僵硬地轉過身體,對上了兩名士兵驚訝的臉。

“你這小孩兒半夜三更的在外面幹什麽?你家大人呢?”

顏布布像是嚇傻了般,一聲不吭地盯著他們,直到士兵再次追問,才哼哼哧哧憋出句話:“我,我,我好像尿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