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飛龍

劉青山脫下自己腳上的棉鞋,然後換上師父扔過來的大靰鞡。

靰鞡是當時冬季的一種皮靴子,大部分是用牛皮做的,鞋面上還拿了半圈精致的褶子,鞋裏則必須絮上一種草。

沒錯,這種草就是著名的靰鞡草了。

關東山,三宗寶,人參貂皮靰鞡草。

這人參貂皮,一般老百姓都享用不起,只有這靰鞡草,才是百姓的寶貝。

這種草生長在草甸子的塔頭墩子上,一叢一叢的,看似纖細,卻柔軟而堅韌,曬幹之後,冬天的時候經過捶打,墊進靴子裏,就算在雪殼子裏站上小半天,都不會凍腳。

當然,沒有靰鞡草,也可以墊一些苞米皮子之類的,只是保暖效果會差上許多。

劉青山穿的這雙大靰鞡,明顯更講究一些,是高腰的靴子,外面也不是皮的,而是毛的。

問問師父,啞巴爺爺比劃說:是用犴達罕的皮毛制成的,走在雪地裏,一點雪都不沾。

穿上大靰鞡,再打上綁腿,啞巴爺爺和劉青山都背著個包袱,手裏拄著一根粗木棍子,就出發了。

“師父,不拿槍啊?”

劉青山有點不大放心,這冬天的時候,野獸覓食困難,餓得眼睛都綠了,可別把他們爺倆給墊吧嘍。

啞巴爺爺笑著比劃幾下:行走山林,靠的是真本事,拿那燒火棍有啥用?

燒火棍?

好吧,劉青山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獵槍叫燒火棍的,師父這才真的叫藝高人膽大吧。

兩條獵狗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它們很少吠叫,至於剩下的半大狗子和小黑啥的,全都留在木刻愣了。

冬日的山林,感覺無比寂靜,林子裏,平常地方的積雪,都沒過腳脖子,有些低窪的地方,更是直接到膝蓋。

偶爾會傳來哢嚓哢嚓的輕響,那是積雪壓斷枯枝發出來的,在幽靜的森林裏,聽得格外清晰。

劉青山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瞧得啞巴爺爺皺皺眉,伸出戴著手悶子的大巴掌,在他的狗皮帽子上拍了下。

劉青山被拍得有點發蒙,不知道走得好好的,師父為啥動手。

啞巴爺爺用手在樹上指了指,然後又指指雪地,劉青山這才留意到:這一路走過來,啞巴爺爺每走幾十步,就會在樹上留下點標記。

他有點懂了:這麽做可以避免迷路。

還有雪地上,看似白茫茫一片,其實上面保留著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動物足跡。

啞巴爺爺教給劉青山的第一課,就是識別動物足跡和糞便。

劉青山是徹底服了,因為師父從這些足跡中,甚至能分辨野獸的公母,也能大致判斷是什麽時間路過此地,是半天前,還是三天前。

到了這裏,他感覺自己忽然變成了小學生,一切都得從頭學起。

好在他的心性成熟,跟著師父認真學習,遇到不明白的地方,還喜歡刨根問底。

這一路走來,啞巴爺爺也很高興,始終笑眯眯的。

“師父,這是一群野豬,我數數,應該有幾只。”

劉青山進步很快,查驗一番足跡之後,比劃了個八字。

啞巴爺爺滿意地點點頭,這一個野豬家族,連大帶小的,確實是八只。

嗚……嗚……

前面的獵狗,發出低低的叫聲,似乎在提醒著什麽。

啞巴爺爺就來到一片石頭砬子旁邊,擡起手裏的木頭棍子,在一處雪窩裏捅了幾下,然後,一個洞口就顯露出來。

如果細看的話,還有絲絲縷縷的熱氣,從雪洞裏冒出來。

“熊窩?”

劉青山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啞巴爺爺擺擺手,然後比劃幾下,劉青山這才松了一口氣。

原來不是冬眠的熊瞎子,但名字也沾了一個熊字,是貂熊。

貂熊雖然也叫熊,其實卻是鼬科的,跟黃鼠狼算是近親。

啞巴爺爺還叫劉青山去雪洞聞了聞,果然有股臭烘烘的難聞氣味。

貂熊是半冬眠的動物,洞口被大雪覆蓋,洞裏難免呼吸不暢,所以啞巴爺爺要把洞口幫著重新清理出來。

這……算是做好事嗎?

劉青山覺得師父挺有意思:啞巴爺爺也會捕獵一些林子裏的野獸,但是同樣,也會保護它們,這個是不是有點矛盾呢?

師徒二人繼續向前跋涉,走了一會兒,劉青山就呼哧帶喘的,反觀啞巴爺爺,卻依舊跟悠閑散步似的,一點都不累。

前邊的獵犬又發出一聲低低的叫聲,啞巴爺爺便領著劉青山,走到一棵需要兩三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樹前停下腳步。

劉青山一眼就看到了個大樹洞。

師父指了指樹洞上面,他擡頭望望,看到掛著的一些白霜。

他明白了,這洞裏肯定有貨,呼吸出來的熱氣,才會在洞口上方凝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