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5章 殷勤探問遇無緣

藍田縣縣學還有十分鐘才下課,一大群人到來,教喻先行禮,帶眾人去旁邊的地方休息。

他沒領宰相們進課堂,喊停,然後向孩子介紹大人物。

那樣對孩子們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滿足大人物的虛榮心。

即便陛下、李東主親至,沒下課也不準打擾孩子讀書,宰輔又如何?

“宰輔們親至,縣學不勝欣喜、韓某甚為榮幸。”

教喻把自己珍藏的好茶拿出來給四個人泡上,其他人不理會。

從二品的茶葉,代表了他的位置,茶盒上有標記。

明白的人一看就明白,不明白的看多少次還是不明白。

教喻拿茶葉頂壓力,從二品的茶,諸位想想,我是怎麽有的?市面上見不到,對吧?

“韓教喻辛苦了,能得李家莊子專茶,想是於教化一道上非比尋常。”

張九齡怕有人不懂,提點一句。

人家教喻要是在教學方面不出成績,李易能送茶?

我們平時都是喝三品的茶,從二品的太少。

當然,觍著臉去管李易要,一品那個邊喝邊吃的茶也能要到。

正三品的一樣能吃,不是很嫩!

“晌午快下學了?”畢構著急,耐住性子問。

教喻擡頭看鐘,他這個縣學的學堂有鐘。

“六分鐘,夫子尋常時候不壓堂,來日方長。”教喻恭敬地回答。

願意壓堂的夫子都是好夫子,不是講課的時間安排出問題了,而是夫子突然間在課堂上有了靈感,想把更多的知識教給孩子。

如果一個夫子教得好,下課的時候孩子們不動,想讓夫子多說說。

夫子以此為榮,走路都擡著下巴。

像李易在莊子裏講課,一說下課,不管是拿著科舉進士科甲第‘文憑’的學子,還是小孩子,皆失落,這就結束了?

“聽聞學中有一孩童,今年九歲,原為光州殷城人士,生長於當地悲田坊。”

畢構沒心思喝茶,即便現在給他灌‘安定’都平復不了他騷動的心。

此刻的他跟連續打了三針腎上腺素似的,處在絕對亢奮狀態下。

“畢宰輔是說李撫寬?”教喻明知故問,就那麽一個孩子從殷城被友人舉薦到此。

那孩子自己教哇教的,到如今已教無可教。

幾百本書啊,帶著注釋的,翻一本背一本,如今只能教做人的道理和書法。

那孩子寫字不好看,從小沒學過,再有天賦,一樣得練。

“哦!原來也是國姓,那個不急,他……在哪個班上課?”

畢構自己說著矛盾的話,故作鎮靜。

“今日沒上課,一早出去。”教喻並無嘲笑的心思,誰知道那個孩子不動心啊?

“怎可不上課?”蘇颋跟上一句,質問。

教喻看看他,端起茶碗喝茶,你是宰輔說廢話我也不陪著。

那孩子如果還需要上課,你們會四個人一起來?

“去哪了呀?”蘇颋立即糾正自己的錯誤。

校書郎到縣裏考孩子,考著考著不敢提問了,因為孩子會反問。

如問孩子: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其孝為之何孝?

孩子可能答:孝之所孝,教之所教。上老之老,老吾以及人之老。

答完了,復問考師: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所孝者是以老為孝乎?

考試的老師就哆嗦呀,我問你《大學》裏的一段關於‘孝’的事情,你拿《孟子》答,轉頭就以‘孝’問我《尚書》裏的?

至少我還知道你答得是《孟子》、問得是《尚書》,但下一個呢?

我還敢問嗎?我要是答不上你求教式的反問……

蘇颋悟了,這等孩子縣學拿什麽來教?李易弄個報紙,怎麽弄出來這麽個嚇人的孩子?

天下還有多少如此的孩子只因沒學過識字而耽誤了?據說孩子就學了一年。

“何處不可去得?”教喻其實也不曉得孩子跑哪去了,總跑,有時帶回來野果子給自己。

每一旬的考試,孩子得了錢都買豆油、鹽、米面、肉,送去縣裏的悲田坊。

剩下的錢買糖果在縣學裏分,富家的孩子都敬畏三分。

這孩子野,去河邊撈蝦,結果看到只王八想抓,被王八咬住了指頭。

一般人應該想著給王八放到水裏,或者堵住王八的鼻孔,可他直接張嘴咬,咬王八的脖子,王八腦袋被硬生生咬下來了。

王八拿回來,說給教喻煲湯喝。

學習好,又野性,誰不怕?

在縣學裏,別人敢欺負這孩子,自己就拿著戒尺打別的孩子。

在縣學外,欺負過這孩子的孩子見到這孩子都躲遠遠的,實在躲不開就點頭哈腰。

“終歸有個去處啊!”宋璟不曉得孩子野到何種程度,他覺得孩子不服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