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01.

天快要亮了，能夠很清楚的看到濃郁如同墨汁一般的黑暗裏滲出了點點的光明。

隨著時間的推移，點點光亮如同發光的墨水一般從純黑的背景中潑灑出來，而後一點點融化、暈染開。

天空逐漸變成了灰蒙蒙的藍色，但日光並不透亮，反而顯得混濁。

清彥到了約定的地點，看到芥川龍之介站在高處，他黑色的長風衣在黎明的光芒中獵獵飛揚，面容清秀，但氣質卻很冰寒。看他雙眸，便能知曉這是一位立於屍山血海之上的人。

“你遲到了。”芥川龍之介從高處跳下，羅生門給他形成緩沖讓他平穩落地，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帥氣。

清彥回答：“二維生物沒有立體概念，我作為三維生物沒有時間概念①，這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芥川龍之介呆楞了一下，然後他皺眉說：“人和動物不同，人之所以成為人那是因為……”

“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是是否會制造、使用工具②。”清彥秒答。

芥川龍之介又呆楞了一下。

對方說的，也有道理啊……

然後他回過神來，現在是來討論Mimic的事情的，不是來復習初中功課的。

“在下見到了Mimic的首領。”芥川龍之介說，他說這話時還是有些低落的：“在下輸了，在下甚至沒有成為他期望的對手。”

“那說明你成長的空間還很大嘛。”清彥說，“對方都一把年紀了，比你厲害是正常的事。”

芥川龍之介說：“但織田作之助——那個男人居然能和對方分庭抗禮，居然，居然還救了在下——”他提起來就有些憤恨。

“因為織田也一把年紀了嘛。”清彥說。

芥川龍之介又呆楞了一下。

……總感覺好像被奇異的安慰到了。

“太宰先生還是很重視你的，你不需要有頹廢這類的情緒，你只需要在他的指導下往前走就是了。”清彥說，“經歷了這麽多，你也應該知道很多事不是僅依靠戰鬥就能達成了吧。需要用腦子，也需要用身體。”

清彥這話勾起了芥川龍之介的回憶，他不由地有點小興奮，“在下將那些話告訴太宰先生後，太宰先生露出了在下從未見過的表情。”

清彥：“咳，這樣啊，太宰也因此對我做了從未做過的事。”

“可惡，在下也好想被……咳。”芥川龍之介正色：“那麽清彥，可以告訴在下更多類似的話嗎？”

清彥有點意興闌珊：“我的話你也就隨便聽聽，最終如何還是得你自己判斷的。”

他不想被太宰再搞一次了。

“在下明白。”芥川龍之介說，“盡信書不如無書。”

“而且這類取悅他人之語在合適的地方說出才有更多的效果，如果上去硬說的話，只會感覺尷尬……嗯……好像在合適的時候說合適的話更尬。”清彥說。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嗎？”芥川龍之介點頭，“在下也聽他人講過，交際需要一定技巧的。”

“對的。”清彥欣然點頭，他在心裏為芥川圓自己話的能力點了個贊，“就比如說，你們一起並肩戰鬥，你身上被敵人開了個口子，他身上也被敵人開了個口子，這時候你覺得自己說什麽才會讓太宰先生高興？”

“居然敢傷太宰先生！在下要將你碎屍萬段！”芥川龍之介厲聲喝道。

“你太激動了，太宰先生需要你那樣嗎？你知道太宰先生打算將他怎麽辦嗎？”清彥說，“說這種話並不能取悅太宰先生，也並不能讓他對你露出笑容。”

芥川龍之介想起過去的一系列事，若有所思，更加信任清彥了：“你說得對。那在下在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麽？”

清彥說：“你身上有一道口子，我身上也有一道口子，那我們現在就是兩口子了。”

芥川龍之介：“……啊這。”

芥川龍之介忍不住撓頭。

撓完頭後，他說：“這句話的確非常、非常巧妙，但是不知為何，在下聽了後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那是因為你還欠缺歷練。”清彥一本正經地說：“歷練出來的話就會開懷大笑了。”

芥川龍之介點頭：“原來如此，在下明白了。在下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讓太宰先生開懷大笑的人。”

但如果客觀來說，芥川聽了清彥的話，只會讓太宰治覺得好孝而不是好笑。

“清彥，可以再多說一些合適的時候說合適的話的例子嗎？”芥川龍之介提出請求。

灰白的天空下是灰藍的城市，路燈發出蒙黃的光，因為下過雨的緣故所以路燈的光和公交車的光都倒影在濕漉漉的地面上，舒潤的空氣中有著迷蒙的霧氣。

整個城市都呈現出憂郁清冷的冷色調，遠處行人穿著黑色的大衣撐著暗色的雨傘，面無表情地從街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