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可會使用?”宴雲何興致高昂道。

見他躍躍欲試,虞欽目光漸軟:“不會。”

宴雲何立即道:“我教你!”

他連神機營的士兵都沒這麽認真地教過,現在教心上人倒是很殷勤。

從如何放彈藥,怎麽點火,再說到他為火銃的薄弱處專門設計了一套陣法。

直說到口幹舌燥,宴雲何才回過神來:“抱歉,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或許沒有人像虞欽和宴雲何這般,直到突破了最親密的界限,反而開始知道收斂,在乎對方心中自己的形象。

“很有趣,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大同看看。”虞欽道。

宴雲何卻說:“那可不行,那鎮上的小娘子若是瞧見你這模樣,還不得被捉去哪家當女婿。”

“滿口胡謅。”虞欽說完,又問:“淮陽可是被哪家看上過,所以才這麽說?”

宴雲何不承想自己的隨口一言,反而成了掩埋自己的深坑。

他松開因為教導虞欽用火銃而環抱對方的手,站起身來:“餓了,我去叫人傳膳。”

宴雲何睡了一天,早已腹中空空,虞欽倒也沒走,而是陪同他一起用膳。

他瞧著虞欽那賞心悅目的臉,確實很下飯。

突然並不後悔昨晚的選擇,若是知道這是化開冷美人的捷徑,他早就該這麽做了。

就是不知道虞欽到底是什麽時候才將他放在心上,總歸是他離京之前。

難道在東林書院那會,虞欽便對自己情根深種?!

雖然食不言寢不語,虞欽不願在宴雲何用膳時說話,但見對方逐漸露出奇怪的笑意,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宴雲何試探性說:“難道寒初也對我一見鐘情?”

虞欽沒有立即回話,宴雲何就道:“好了,我知道肯定不是,不必費心哄我了。”

宴雲何很有自知之明,就他剛開始的所作所為:“你那會討厭我都來不及,又怎麽會喜歡。”

便是現在讓虞欽說一見鐘情,也是強人所難。

虞欽的所有情意,都是在他發現祈福帶的那瞬間,才盡數暴露。

“雖說並非一見鐘情,但也不是那般討厭。”虞欽說道。

“看來寒初是後來才對我改觀的,因為什麽?”宴雲何托著下巴,他想起一件事:“難道是為了那碗長壽面?”

這樣可不行,虞欽怎地這麽好哄騙,隨隨便便一碗面就讓他動了心。

雖然宴雲何的見色起意,也沒好到哪裏去。

虞欽沉默良久,才說:“我不知道。”

“當年的事我並非一無所知,我知你在我入獄後,為此事多處奔走。”

“也知永安侯因不願你卷入此事,將你腿腳打斷,傷未養好,又在私逃途中昏於雪中。”

隨著虞欽的話語,宴雲何面上的笑意緩緩收了起來。

那是他人生中最無能為力的時光,曾以為無所不能,意氣風發的宴雲何,亦消失在那時。

“後來你去了邊境,你母親曾來尋過我。”虞欽說道。

宴雲何從未得知過這個消息,他母親為何要尋虞欽?難道是……

虞欽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她同我說,若是有何事需要幫忙,皆可私下尋她。”

宴雲何震動不已,知子莫若母,虞欽對他的重要性,宴夫人豈能不知。

所以她才會在宴雲何離京後,主動尋上虞欽,給予幫助。

那他對虞欽的心意,宴夫人是半分也沒察覺嗎,他實在不敢深想。

“後來邊境戰事吃緊,幾場大戰一敗再敗,消息傳來京城,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宴雲何自然清楚虞欽所說的每一句話,而更真實,更殘忍的畫面浮現在他眼前。

敗仗令軍營士氣低迷,不少人都留下遺言,托付身邊的兄弟,若是沒活下來,而對方又僥幸能活,便將話傳到家中。

“那時年節將至,我私下拜訪你母親,問到你的消息時,她一直在哭。”虞欽對宴雲何說:“我以為你出事了。”

因為戰事的緣故家書無法很好地傳遞,宴雲何幾乎有半年沒能聯系到宴夫人,將宴夫人嚇得不輕。

他沒想到,同樣嚇到的人,還有虞欽。

“所以你是那個時候才察覺到對我的心意?”話題過於沉重,宴雲何忍不住想要緩解氣氛,故意說道。

然而虞欽還在搖頭:“我總覺得你不會有事,不過祈福帶也是那時掛上的,沒過多久,你的消息便傳了回來。”

宴雲何聽了半天,也沒聽出虞欽到底是哪動了心:“要是我真死了,你會如何,大哭一場?”

虞欽與他對視,目光很奇怪,是宴雲何看不懂的復雜:“若你真死了,我會把你忘了。”

宴雲何心頭猛地一顫,面上反而笑出聲來:“虞寒初,你知不知道有時候需要說些假話將人哄一哄?”

“人死如燈滅,留下來的人本就該忘卻前塵,重新開始。”虞欽用一種幾乎決絕的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