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宴雲何的右腿雖然經過太醫施針,再由半夜潛入他房中的虞欽上過藥,已經好了許多。

但架不住宴雲何第二日就莽撞地用了縮骨功,現在右腿只能算得上勉強能用,所以他才騎馬而來。

他雙手抓住虞欽的官袍,往下跳時,兜帽再次罩住腦袋,擋住額頭。

宴雲何本能地甩了甩腦袋,想讓兜帽晃下去,不要遮擋他的視線。

“別動。”虞欽低聲道。

說完,他伸手將兜帽往下捋,指腹穿過宴雲何的卷發時,短暫地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攏了心神,收了手。

不過讓宴雲何扶著的左臂,倒沒有放下。

“小公子,何故如此捉弄在下?”虞欽問道。

宴雲何故意靠著虞欽,將身上一半的重力壓在對方身上:“上次的酒不是還沒喝完嗎,來找你吃剩下的酒。”

虞欽見他站都站不穩的模樣:“既然腿腳不便,就該在府中歇息才是。”

宴雲何聽到這話,忍不住想著,他這般費盡心思究竟是為了誰?

虞欽該是知道遊知何的皮下,正是他宴雲何。

之前他身在局中,以為虞欽真心想要他的命,認定他死了,所以察覺不出他的易容偽裝。

現在想想,虞欽要真是認不出,一開始的態度也不會如此微妙了。

既然虞欽要裝,那他配合便是。

宴雲何推開了虞欽扶住他的手,轉而靠在馬上,伸手順著馬的鬢毛:“虞大人,你只需回答我是喝,還是不喝。”

“腿疼還能飲酒?”虞欽反問。

宴雲何施施然道:“喝些不醉人的果酒便是,你不同我喝,我便去尋其他人了。”

這囂張又篤定的模樣,倒很適合眼前的少年郎,好像他生來就該這般灑脫,始終保留著令旁人艷羨的意氣風發。

虞欽年少時也曾遇到這樣的一個人,那是個與他截然不同的存在。

東林書院無人不知其大名,先生們最頭疼的學生,世家子弟追捧的紈絝。

這個本該與他毫無交集的人,斷了腿,落了傷,一身舊疾。

“去哪喝?”虞欽選擇了妥協。

宴雲何見他同意,立刻道:“就去之前喝過的酒家。”

虞欽點了點頭:“我回去換身衣服。”

宴雲何擺擺手:“你快些,我在這等你。”

虞欽才步出幾步,忽然回頭看了宴雲何一眼,轉身折返。

宴雲何還未問上一句,怎麽又回來了,就感覺腰上一緊,虞欽掐著他的腰,將他舉上了馬。

這簡直像是抱不會上馬的小孩,又像是托舉姑娘家的手法,宴雲何都懵了,他只是腿疼,又不是殘了,虞欽何至如此。

總覺得是見他現在是個少年模樣,故意占這點便宜。

虞欽見他目瞪口呆的神情,說了句:“腿不好就別久站了。”

說罷這才回府,半道還彎腰撿了地上斷成兩截的桃枝。

宴雲何在馬上換了個姿勢:“別撿了,下次送你新的。”

虞欽頭也不回道:“祖訓有言,不得棄灰於道。”

“……”宴雲何一時無言,把他的花劈斷也就罷了,還把這花比作廢棄物,虞欽撿它,不過是出於禮貌。

看來下次是不能再送花了,他見虞欽在室內都放了朵桃花,還以為對方會喜歡。

現在看來,虞欽之所以留下那支像生花,應該是因為那是慈幼莊的小姑娘送他的緣故。

虞欽出來得很快,沒讓宴雲何等多久。街上攤販仍未收档,人流如織,虞欽沒有騎馬,更沒跟宴雲何同騎一匹,而是牽著馬的韁繩,小心帶他避開行人。

這樣看來,鼎鼎大名的都指揮使,瞧著倒像他的侍從,這般貼心。

來到酒館門前,虞欽剛伸手要扶宴雲何下馬,就被對方眼疾手快地躲開了。

宴雲何生怕這人像抱他上馬那樣,當街抱他下來,那也太丟人了。

他莽撞地往下一跳,右腿果然泛起疼痛,宴雲何故作鎮定:“沒事,先進去吧。”

這都不知是今晚第幾次虞欽看著他的腿了,還很有針對性地,只看右腿,宴雲何基本上能夠斷定,虞欽是知道他真實身份的。

“走吧,進去坐。”宴雲何說完,邁步進去,在臨近門口的位置坐下。

他跟小二要了壺果酒和點心,又給虞欽點了跟上次一樣的酒。

直到面對面落座時,宴雲何才油然而生出一種奇怪的心情。

他本以為不會再用這個模樣見虞欽,所以才在暗巷裏膽大妄為,對美人偷香。

沒想到現在倒是只能用這個身份來接近虞欽,在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情況下。

然而虞欽的態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本以為虞欽不會接受他這般自欺欺人,沒想到反而配合他演了下去。

畢竟是一個連來看他,都要用上迷藥的膽小鬼。

宴雲何飲了口果酒,他從剛才就注意到了,虞欽腰上配的東西:“你腰上那個紫玉葫蘆還挺好玩的,能不能給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