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宴雲何不敢出聲,甚至連呼吸都竭力地穩在了同一個頻率。

如果被虞欽發現自己仍是清醒的,這人肯定會離開,說不定被嚇得短時間內都不會再出現。

放松下來,宴雲何就起了疑心,開始思考這究竟是不是虞欽第一次迷暈他,然後偷偷潛入。

虞欽知道他在宮裏跪了許久,這不稀奇,畢竟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有什麽風聲都會第一時間傳到他耳邊。

只是一來就精準地摸到他的右腿,是知道他此處有舊傷。

他是不是可以猜測,虞欽知道他腿斷過?

不過當年他被親爹打折腿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京城人盡皆知,虞欽有所耳聞,也不稀奇。

只要別得知他斷腿的理由就行,宴雲何覺得丟人。

宴雲何虛著眼,逐漸適應了黑暗,他看到虞欽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瓷瓶,熟悉的藥香傳來,好像在宮裏楊禦醫給他開的,也是同樣的味道。

難道太醫院的傷藥配方都是同一種?

宴雲何尋思著擇日拜訪太醫院,再要瓶傷藥對比看看。

不怪他多心,他現在什麽都懷疑。雖然僅憑區區一瓶傷藥,也不能篤定虞欽和成景帝是否有聯系。

虞欽不知宴雲何心中的諸多念頭,他將藥勻在指腹,按在宴雲何的膝蓋上,緩緩推開,力度始終保持著輕柔,生怕一個用力,就把睡夢中的人給驚醒。

雖然這睡夢中人,只是一直在裝睡。

塗完藥,虞欽在床頭又坐了一會,宴雲何閉著眼,心裏猜想虞欽接下來會做什麽。

結果發現虞欽什麽也沒做,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

宴雲何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久久停在自己的臉上,頓時有種又好氣又好笑的心情。

在他因為想起酒醉之事,去尋對方要個說法時,自輕自賤,劃清界限的是虞欽。

在牢裏喊打喊殺,兇得要命,也是虞欽。

結果半夜偷偷摸摸進來給他上藥,現在在這偷看,還是虞欽。

好笑過後,又感覺到了點心酸。

要是虞欽不做得這麽明顯,他也可以配合著對方恩斷義絕。

哪怕做不到,也能裝出個七八分,這些時日他就做得很好。

在宮裏,在祁府,他都做得不錯,虞欽為何要在這種時候來動搖他。

就在宴雲何思考著要不要翻個身嚇一嚇虞欽的時候,下一秒宴雲何就身體微僵,反而是他先被嚇住了。

只因那淺淡氣息由遠及近,冰涼的發絲滑過他的臉頰,落在枕上,與他的發纏在一起。

那是一觸即離的吻,小心翼翼地不敢留下任何氣息,在不驚動宴雲何的前提下,全了自己片刻私心。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虞欽究竟是膽大還是膽小,總是主動靠近,等真發現宴雲何朝他走來時,又躲得比誰都快。

宴雲何知道虞欽為什麽不敢,他這些時日清楚地瞧見,局勢容不得他們之間走得太近,更何況產生感情。

只是虞欽的心如果也同他一樣,那他無論如何都想為二人未來努力爭取。

或許一年裏暫時還不能做到,但成景帝跟太後遲早會分出勝負。

他相信成景帝能贏,也許到那時,他們無需再顧忌太多。

只是在現在,他們之間……

宴雲何指尖微動,感覺虞欽的衣服在上面滑過,對方起了身,正如來的那般,至房間裏安靜消失。

直到對方離開許久,宴雲何才睜開了眼。

他坐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悶悶地笑了起來。

笑夠後,宴雲何燃起燈,叫來外面守夜的宋文:“我餓了,去給我弄些點心來。”

不等人轉身去後廚,宴雲何又補充道:“就要桃花酥。”

宋文見他終於有了胃口,還來不及高興呢,聽到是桃花酥:“之前不是說再也不要吃了嗎?”

宴雲何臉色不變地回道:“現在又想吃了。”

宋文:“行,我這就去給你弄,除了桃花酥還要不要別的。你這些天都沒吃下多少東西,瞧著瘦了。”

宴雲何倒沒覺得自己胃口有變小,不過他現在的確感到很餓,好像久違的知覺,終於回到體內:“簡單下碗面就行。”

吃過面,用過點心,宴雲何漱口後,放松地躺在了床上。這一回他比以往都要快入眠,一夜好夢。

翌日,宴雲何發覺隱娘已經一夜沒出現,第二日也沒跟著他,看來成景帝是撤了對他的監視。

宴雲何懶得再去揣度帝心,從宮中散朝後,他主動尋到了方知州,跟著人一塊回府。

他現在需要盡快找出吳王背後之人,虞欽應該已經跟對方碰過面了。

以虞欽的性子,就算他直接去問,對方也不會老實說,倒不如他自己來查。

左右也需要為成景帝防患於未然,尋出背後深埋的敵對勢力。

如今大晉是內憂外患,邊境有韃靼虎視眈眈,朝堂上有各方勢力互相牽制,稍微推行一道政令,都困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