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宴雲何牢牢盯著虞欽,不放過絲毫情緒波動,只要虞欽露出一點破綻,他都會即刻捕捉到。

錯愕、驚慌、緊張又或者不安,都是他希望見到的。

他需確定,昨夜究竟是兩個人的意亂情迷,還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然而在審訊犯人的經驗上,虞欽顯然比他豐富。見多識廣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能夠隱瞞任何事。

他冷靜地回視宴雲何:“宴大人,你究竟在說什麽?”

宴雲何雖然沒能從虞欽那裏得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他依然沒有後退,反而將虞欽步步逼至床沿。

他的手越過了虞欽的身體,撩開了那床幔:“我在說什麽,寒初是真的聽不懂嗎?”

宴雲何看了眼那張床鋪,床褥盡數被換,已不是昨夜看見的那款。

他眉梢輕挑,只覺得對方嚴謹,竟然還知道毀屍滅跡。

本來只是五分篤定,現在已升至八分。

“我昨夜跟同僚飲酒,醒來後全身都痛,腰背皆有指印,你說這是為什麽?”宴雲何松開了那床幔,布料滑落時,邊緣至虞欽手背刮過,留下細微的癢。

虞欽無動於衷道:“那要問與你飲酒之人,為何來問我。”

宴雲何快被氣笑了,他都話已至此,虞欽竟然還能裝作若無其事。

他一把攥住虞欽的手,強硬地將其按在自己的腰上:“虞寒初,現在還想不起來究竟做了什麽嗎?昨夜只是我醉了,寒初可是神智清醒。”

虞欽手按在他腰上,掌心微涼,透過衣衫,壓在宴雲何的腰腹:“宴大人酒醉認錯人了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駁,叫宴雲何有幾分動搖。

他確實不算完全記得昨夜之事,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只是身上的疼痛告訴他,只是一個人,可弄不出這樣的痕跡。

難道他真的酒後亂性,認錯了人?

然而下一瞬,宴雲何便笑出了聲:“險些被寒初糊弄過去了,要不是我留了痕跡,還真以為自己記錯了人。”

他擡手捧住虞欽的臉,拇指碾著下巴,將那雙唇按開,下唇靠近內裏的地方,有一道還未愈合的血痂。

“虞寒初,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說我記錯了嗎?這裏的傷口,是我撞出來的,我記得清清楚楚。”宴雲何道。

虞欽粗暴地撥開了宴雲何的手,那瞬間他的表情又像在點心鋪遇見的那樣,變得全然冷漠,雖然他們站得極近,距離卻很遙遠。

“宴大人。”虞欽聲音微頓,仿佛在考慮以什麽措辭,才能令宴雲何不再繼續糾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宴雲何微怔:“你明白了?”

虞欽取下了宴雲何腰間的紫玉葫蘆,隨手往旁邊一拋。

那玉落在地上,就像在宴雲何心頭砸了一拳,他壓著火道:“虞欽,你在做什麽!”

哪怕這玉是虞欽送給他的,但對方這般隨意對待玉佩,還是讓他感受到了不悅。

緊接著,虞欽的手按在了他的腰封上,開始解他腰上的綁帶。

宴雲何大力地攥住了虞欽的手,他咬著牙道:“我在問你做什麽!”

虞欽猶如感覺不到疼一般,他笑得涼薄,眼中透出一種輕慢。

那似曾相識的感覺,令宴雲何回想起來那日大雨,宮中廊下,虞欽這是這般笑著。

笑他與太後毫無區別,笑他的癡心妄想。

現在,虞欽用同一種方式對待他,他知道虞欽接下來要說什麽。

宴雲何想要阻止,身體卻僵住了,連帶著嘴唇,仿佛都在虞欽的笑容裏,緩緩凍結。

“宴大人想要什麽,我明白了。”

隨著話音落下,虞欽抽開了宴雲何的腰帶,長長的緞帶落於二人站立的足尖,輕得沒有聲響。

虞欽解開他的腰帶,拉松他的外袍:“宴大人自小順遂,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最淺薄的色欲,也能被大人誤認成真心淪陷,倒不如叫你得償所願,你才會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嘗過以後也就覺得不過如此。”

虞欽已經解開了宴雲何的外袍,他的手指探入宴雲何的領口,冰涼的指腹加劇了宴雲何的寒冷:“我殺了你一次,你該知道害怕。”

他緩緩前傾,即將吻住宴雲何的嘴唇時候,被對方狠狠避開。

虞欽指腹在按著衣帶,用力到泛白。

他垂下眼睫,直至宴雲何往後退了一步,那布料從他指腹中滑走,再也抓不住。

宴雲何粗暴地系上自己被解開的衣服,轉身走了,他沒有撿那玉佩,也沒有回頭看虞欽的神情。

或許是再也不需要了,不管是玉佩,還是其他。

房門重重關上,屋裏僅剩的一點氣息,也隨著寒冬的涼風,逐漸散去。

虞欽彎腰撿起那個紫玉葫蘆看了一陣,最後回身來到那悶戶櫃前,拿出一個錦盒。

那錦盒本該放這個紫玉葫蘆,如今已被一枚暖玉替代。